“……是吗?”接续发语者所讲的话,在乐雁意识渐远、雨势浩大之状,已无法辨清。只知他的语气,似是知晓乐雁脱逃队伍之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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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铺上的乐雁挪动臂膀侧了侧身,感觉不再有像先前所待的黑暗房间中,那呛人的霉味强灌人鼻腔,而是熟悉的阳光清新气息。这是娘亲每日将破旧被褥洗的干净,所散发的气味啊!
他,其实并没有离开家乡小屋,哥哥也还未逝世。这,仅不过就是一夜恶梦啊!”
却,为何不敢睁开双眼?
伸直了手臂摸索着,想探知、触碰哥哥的身体。或许就仅是想,再听你唤一声。
“雁子,不要赖床,该起来喽!”哥哥……
“你起床了啊!”真是哥哥的声音?
这熟悉的呼唤声,让乐雁是迅速的睁开了眼睛。
现在乐雁所处的是一间小厢房,挑高的设计,让整体采光宽敞许多。而方才唤自己的,应该就是在眼前收整东西的这位年轻人。约莫二十来岁,一副秀气的模样,那细长手脚动作俐落。发觉乐雁已醒,便堆着笑颜坐靠向他。
“你好啊!我是小姚子,不过熟人倒都叫我姚姚。你呢?我该怎么称呼你?”姚姚是热情擎起乐雁的手,热切的发问。
“呃,刚刚那老爷爷说就叫我小安子吧,可是,娘跟哥哥都叫我雁子……”想到那兵荒马乱之际,报了名后,赖公公便随意起的名。
“老爷爷?你是说赖公公吧?唉哟,他真老糊涂了,这区,早有两个小安子啦!再来一个,这可真难唤了。好吧!就延你之前的名,唤你雁子如何?”
姚姚唤的雁子是长又柔,那音调不禁让乐雁想起总会在黄昏时,抱他在膝上逗玩的哥哥。那个已不存人世间的兄长……。
这声音如此的相近,但在现实中,却再难见着一把黄土下,永合眼眸的哥哥笑颜。忆及此,眼泪不禁在眶中打转,但怕让眼前姚姚笑话,乐雁迅速转身用袖拭去泪水,直吞那股不敢泣的愁埋入胸腔。
但已在这宫中许久的姚姚,怎么可能没发现乐雁的异状。俯下身去,姚姚自床踏上拿起一布包。这,不就是方才乐雁滚落的那只布包吗?虽然看来还有些湿漉,但显然已有清理过,不再是沾满泥水的凄惨状。
“这,是你的东西吧!衣服在这儿是没机会穿,但总是你亲人给你的,所以我帮你约略清理过了。小心收好,毕竟,将来是难再相逢了啊……”
姚姚说这话时,显得有些落寞,不过那神情稍纵即逝,并没有让乐雁瞧着。
接过了布包,乐雁没有加以确认,仅是迅速将它紧抱入怀中。
“唉,不过还是个孩子啊……”见乐雁如此反应,姚姚也是多有感慨。
“对了,方才击昏你的是阿侠,你别看他个是大面凶,他可善良的很。就是太躁忙了些。才会误以为你是害怕、想逃。弄脏了作的东西,我代他向你赔个礼,就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生气好吗?”
能寻回布包乐雁就很高兴了。本就没有生气的意思。面对姚姚的亲切热诚,心头感觉更是暖和。
“其实,像我们这样的人,离了皇城,离了皇上的庇荫,还有什么价值,不过就是个不全的半人啊!一般人所能享的天伦,那对我们来说,已是痴梦了……”
“什么?”一个闪神,乐雁并没有听清楚,姚姚方才接续而讲的内心话。
“没什么啦,是可惜你方才昏去了,不然刚巧我们队列进来,就遇到皇上了呢!但瞧他一副闷气样,恐怕是又跟郝国师斗上了吧!”
“皇上?”那名讳是仅在戏曲中听闻,远在天边的龙尊之名啊!纵是之前赖公公便有说明,但对乐雁来讲还是很遥远的存在。没想到,竟在他昏迷的时刻,与皇上交肩而过了!
“皇上”是不是就同那时,在许家宅院所见的戏曲中,俊态威严十足的戏子般啊!一时间,乐雁是不能肯定真实性。
“是啊!就是圣上啊!不过,先别提皇上现在才多大岁数,连后宫都要好几年才会再招妃嫔。何况这冷宫住的,又是先帝所遗的妃子,多少有些秽气。雁子你可能真要很久以后,才有机会能瞧见皇上吧!”
见乐雁不解,姚姚再补充解释:“对了,雁子应该还不知道自己被分配到何处吧!这里,即是冷宫,以后就要一起工作了,还请多指教喽。”
合夜深邃幽怨的冷宫,始终寒肃着数不清的哀泣传说,仿佛夜夜淌泪的女子娇弱灵魂中,吟道绵长的愁曲,细细盘旋成冷宫上方,散不尽的朱红云霄……。
第二章
轰天击鸣的雷云,让合夜星尘遁去形迹,仅在那道道闪雷,劈落之际惊照人间。迟迟不落的雨珠,更是让空气中弥漫滞闷水气,而有所黏腻感。
辉煌殿堂后的幽怨冷宫,今夜,仍是围绕那生灵愁绪。细细尖尖的女人哭泣声,划不破长空,就徒留在地表煞人耗己。
“怨哪悲哪,如果情绪酿到了顶点,是否可将我们的愿望,借着嚎泣声传给神听。仅仅是盼望,那光阴的瓠斗流快些,不要让夜晚将哀愁压的更沉重……”
这冷宫里面,并非仅住着犯错或失宠的女孩啊!有不少的女孩,只是当年曾被先帝临幸过那么一两次。仅管如此,被天子临幸过的身体,自然是不能再与凡夫俗子亲近。只有配守皇陵,或是留在冷宫中清静一生。
面对无法抗拒的制式传统力量,这些被遗舍的年轻女孩,夜夜长伴青灯,也不过期盼那烛蕊断,哀愁暂息的朝阳啊……
何以乐雁能得知这此一细节,也就是心肠软。仅管冷宫主事姚姚是再三嘱咐,他们只是负责理事的太监,不需要太过亲近、关心此处的嫔妃,免得落人口舌或是沾惹不净的杂事。
但他就是太过多事,仅管已在冷宫值勤两年了,真听着凄楚的啼哭,还是总会忘记姚姚的警语。或许就隔窗递个小馒头或小点心,听听那些大姐姐们讲讲话。
就算是千篇一律的内容,她们也清楚嚷嚷碎语,并不能改变现况,但在谈话后的宽心神情,是明显的。
而乐雁自己,似乎也在其中寻得某种解脱……。
若果两年前的自己,懂事些,直觉哥哥的异状,让他将心事讲出来,会否,他、哥哥、爹娘及水临少爷,大家的命运能有所不同?
明知这是痴想,现实终究已成过往,但此念就是一直无法抑制的索绕。为何哥哥愿意为了一个水临少爷,牺牲自己宝贵的性命、舍弃亲爱的家人?至今,乐雁还是不能明了……。
掩埋哥哥的黄土上,不知能否有青草萌生;投人深宫的乐雁,亦是没有将来目标的盲目前进。奔驰的时间河流,人类面对的是无法回首之过往。但这些一曾经有过的经验、记忆,却是在细细沉淀中,成为未来情感观的基底
“小雁子啊!你在这路发呆,小心!尽管就是个公公,也有嫔妃怨灵要拿你回去做‘对食’哟,哇哈哈!”
阿侠震天响的笑声,豪气十足,瞬间是将冷宫惯有的阴气逼退数节。
甩着大棍狂笑,陪伴乐雁巡夜的阿侠,便是当年误以为乐雁要叛逃,而将他劈昏的莽撞中太监。诚如姚姚后来所言,阿侠就真只是躁急,人可是说不出的好,算太监群里少见的豪爽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