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何缘由,见了晚灯那没了翰凛就仿佛没了天的模样,就教人横生十足怒气。
这一番侮了翰凛也辱了晚灯的言词,让他逐渐静了下来,那对总是逸著温雅光彩的眸子如今已不带有任何情绪。
支在地板上帝手指微微一移,顿了下,慢慢地握成拳,在没有人看得清的黑暗里,收拢的指节竟然已然陷进半截破碎的杯身,流出一痕赤艳。
“……如今晚灯已非九王爷府之人。” 他淡淡地说著。“那么,晚灯今后是否与王爷府在无任何干系?”
闻言,恪斓轻皱了眉。“这是自然。” 随即,他嗤哼了下,继续道:“你也不用妄想翰凛会──”
在恪斓言语未尽之际,他笑了。
紧握右掌中断碎瓷就在下一瞬间,深深扎入胸膛……
我与你,已没有丝毫关联……
只要一消失,就再也没有任何屈辱你,还有我自己的任何理由了……是不是?
一阵寒风自敞开的窗口袭来,一下子就熄灭了立在榻边的烛台火光,并未因此而有丝毫动作的翰凛,还是维持著原来的姿势,只是,在一瞬间,他很轻微地,拢起了眉峰,半敛下眸。
因为,方才那一刻,他突然感觉到胸膛上传来一股难喻的隐恸。
好像真有什么深深地锥进了心头,规律轻匀的跳动中竟释出一拍疼楚……且,良久不散……
像是这一辈子,都化不开了。
第十二章
只是九王爷找人似乎是很容易的。
尤其,当赵湳一大清早便气冲冲地上他这儿要人,却发现人根本不在府内而转为一脸担忧,随即更是忍著满腹怒意大大数落他的不是。
让他觉得若不做点什么就这么任人骂也实在有点无趣。
──赵湳给了他一个名正言顺的好理由。
在确定了晚灯没有出城后,翰凛沉吟了会儿,站起身子,步出了制皖厅,教人备轿,便往皇宫而去。
然而不幸的是,近两个时辰的时间后,他就回来了,看来似乎是无功而返。
再度踏入王爷府的九王爷没有笑容,连一丝丝都没有,犀利的黑眸蕴著阴寒森冽的光点,背对众人的身影散发著生人勿近的可怖气势,大有谁胆在这时惹他半点不快,他就会将那人生吞活剥的狠劲。
负著手,他一直没有间断地思考刚才与曜广之间的谈话,藉此抽丝剥茧,许能找出些线索。
──不过一个侍从,居然还能劳驾你来者而对朕兴师问罪的?哼,好大的面子!
就连赵前御医似乎都挺偏著他的,他是给你们下了什么蛊?何以你会顾忌是朕将他藏匿?你也未免看低了朕!
仅是一个侍人之徒朕怎会亲自累手──
翰凛的眼睛微微垂敛些许。他已经可以肯定,他那高高在上帝父王就是幕后黑手,但,要算帐就要找在吃饭的,这时他一贯秉持的论调。
很显然,父王自信若此,就是因为人绝对不在宫内,他定是托了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又要他能够信任的──
翰凛不自觉地咬了下牙,握紧了拳头,强迫自己更加冷静,心头不知不觉益发汹涌地急躁,是怎么回事?是因为事非所愿?还是因为……有什么再不快些就要来不及了……?
“王爷。” 收到几项消息,简申采立刻踏前唤了声。
“说。”
“是。”
简申采迅速而不失条例地道出几个最新打探到的情报,“……在昨夜丑时,京城天养堂弟两位大夫一同至八王爷府中出诊,至今未归。”
虽不知这些消息有没有用,可主子吩咐只要是晚灯昨日离去后所有京城内地动向,不论多鸡毛蒜皮都要上呈。
闻言,翰凛回过身子,定定看著简申采。“……是八皇兄,抑或皇嫂有恙?”
见简申采不甚肯定地微微摇头,翰凛勾出一丝冷笑。“备轿。”
“王爷您--”
“咱们就去看看是什么能让皇兄如此慎重其事。” 一个挥袖,他率先迈出厅外。
知道主子今天情绪糟,所有人都不敢怠慢,快手快脚地在王爷要跨出府前门槛时将轿子备妥,一刻也不敢耽搁地疾往八王爷府而去。
而毫不客气地一脚跨入八王爷的府第,见恪斓皮笑肉不笑地缓步迎上,他劈头就是一句。“──你的责任已了,皇上让本王来领人。”
恪斓脸上客套的笑痕一僵,翰凛也同时逸出一抹阴寒的微笑。
***
然而,当他一见到躺在榻上,脸色苍白如雪,胸前却沾慢了瑰艳血迹的他时……一瞬间,险些咬碎一口白牙。
是他的疏忽……明知恪斓会遣大夫绝对是出了什么事,他却只顾著来确认究竟人在不在这里,因为……他只想快点见到他。
“──速把赵湳带来。”
向后伸手一抓,他随便拎住了一名侍从的衣领,冷凝地道,语毕,毫不客气振臂一甩,把吓得冒出冷汗的下人给丢了出去,“迟了唯你是问!”
看翰凛把他府第的侍仆人当成自己的一样使唤,恪斓十分不痛快地蹙紧了眉,没料到翰凛下一步却是更绝。
“老简,带人去把八王爷府内秘藏的沉香,灵芝雪莲,点地梅──只要是珍贵的药材都一并给我取了来。”
这些东西全是父王给的,恪斓手上有些什么他心里有数。
简申采领命而去,而站在一边还没说到话的恪斓却是狠狠变了脸色。“翰凛你──”
那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的举动让他一把扣住翰凛的肩膀,有些恶狠地道:“放肆!这些都是大内贡物,皇帝御赐,岂容你说拿就拿?!”
别处便罢,但他绝不轻许有人在他地盘上横行撒野!
瞅住他一双盛怒眼眸,翰凛优雅的唇线却扬得潇洒,很容易就让人忽略,埋在他瞳仁深处的惊蛰杀气。“放心,估计你也用不著了。”
“──你什么意思?” 五指一个用力,他几乎掐进了翰凛的肩头。
但翰凛却只是挑了挑眉,抬臂一拨,就扫开了恪斓差点儿就要给他肩上开了洞的手,活像在赶只苍蝇般。“听说皇兄这府宅也有几十年了吧,都旧了哪,皇兄若住起来不安全本王也不安心,所以本王会在带走晚灯后,亲自找人来慢、慢、拆了──好答谢皇兄你为父王如此尽心尽力。”
──这压根是迁怒!果然是任性妄为的翰凛才有的思维。恪斓凝了凝神,语态冷静了几分。
“你不会。” 他可知道他真这么做了,要付出什么代价?!
翰凛淡淡笑了一下,似是讽嘲他的愚昧。“是么?” 恪斓皇兄未免对他太有信心了。
不管皇帝有没有料到这后果,他都不得不夸他这一步下得好,若他真把晚灯人给抓到了宫中,他也是同样打算──饶是深宫内殿,他照样全拆个干净!
“你……”一把怒火有窜了上来,似乎烧红了他的眼。“不过就一个男宠!你竟要为他做绝到这个地步?”
翰凛还没说话,不远处一袭身影奔了过来,正是听闻翰凛来了八王爷府就准备跟上的赵湳,一跨入门槛,救人为先的他在翰凛一个眼神后,立刻去探看晚灯的伤势。
喃喃念了几句,他他掏出一囊银针,严峻利落地吩咐其他人做别的准备,分毫也不耽搁地先缓住逐渐虚弱的心血气脉。
“……老夫尽力。” 在挽起长袖准备医治晚灯时,赵湳回过头给他这么一句,隐晦地说明目前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