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凛的眸黯了下来,瞥见地上有一抹没有拭净的红痕,他喃喃自语般地道:“他在你的地方上流了血……”是以,恪斓绝对要为此付出天大的代价。
听出他言下之意,恪斓忍著没有一拳擂了过去。“疯子!” 他脑袋里装的究竟是什么逻辑?!“你简直不可理喻!”微喘著气,他这辈子都没有如此失态过。
闻言,翰凛却笑了。“如你所言,我是疯子。” 他笑得很是迷人,而且残忍。“──而你竟然蠢到要和个疯子讲道理么?”
那阴寒的语调慑住了恪斓。他……到底惹了什么人?“你……”在顷刻间怒火仿佛全给冷意侵蚀攻占,恪斓也握著拳僵硬地扯出一个冷笑。“难不成也蠢到敢来动我?”
“动你……你是说直接杀了?” 翰凛轻松地道,看恪斓脸色愀然而变,几乎冻著了般,他笑了笑。“本王何以要这么便宜你?”
翰凛踏前了一步,伸手抚过恪斓衣襟前的御赐首饰,笑得没有一丝人气,缓重而清晰地道。
“若晚灯救不活……八皇兄你,乃至你八王爷府上上下下共百余来活口,我一个都不会放过地把肉一块块撕了,骨一根根拆了──全数拿来喂狗!”
说到这儿,他还伸手轻轻拍了拍恪斓的脸颊。
“本王不会做不到,而八皇兄您放心,翰凛定会做得很漂亮──连快皮都不会给您剩下的干、净、利、落。”
***
今天,八王爷府内像是闯进了个恶鬼,而那个能解救众人苦难的活佛还闭著眼躺在榻上生死未定,几乎所有知情的人都在心底暗暗祈祷,老天保佑,可千万别让他们全喂了狗去。
许是诚意感天吧,听说那众人的保命牌伤势控制住了,稍微稳定了,一时半刻都还不会呜呼而去,不过遗憾的是,他一时半刻也都不会醒来。
晚灯仍在昏睡。沉沉地,好像谁都无法打扰他的梦,只能在一旁等待,等著他忆起有人为他守候,才会有再度睁开眼眸的一刻。
翰凛坐在床沿,细细凝睇著明明才一天时间不见,却犹如失去一世光景的──晚灯。
他身上的血迹都拭干净了……翰凛伸出手,缓缓拂过那和白雪一样颜色的脸庞,他突然怀念起之前的每个拥著他醒来到早晨。
除非前夜累著了,否则晚灯向来比他清醒得早。
那时候,他总是半敛著眸,为了不扰醒他而安静地偎著,当他睁开眼看著晚灯静稳的面容,透著一抹健康的晕色,总会想要揽过他吻上一口,当然,他也真的都以这方式来告诉晚灯他醒了。
他惑人的唇角很轻,很浅地,勾起一抹笑意,但这么恬稳定微笑没有维持很久,在看到晚灯右手时就淡淡退了下。
他的指尖柔柔地划过他的手腕,没敢去碰所有包扎起来的地方,像是深怕疼著了还在沉睡中的人儿。
耳边传来了门开启的声音,接著由远而近的脚步声,但翰凛还是凝望著只要不仔细看,就几乎察觉不出他仍在呼吸的晚灯。
步伐在离他三尺外停住了。
翰凛浅浅回头,轻轻地,将食指点在唇上,对站得直挺的曜广绽出一个微笑,然后站起身子,又像想到什么,他低下腰,俯在晚灯颊边,用只有他一人才听得见的声音柔缓地道:“等我回来。”
接著,面对曜广,左手一抬,也一样轻声地对他说:“父王,有事儿咱们外头说。”
见状,曜广只是面无表情地瞅了他一眼,又回身朝外走去,在随著曜广的身影前,翰凛还回眸望著晚灯,微微露出了一个浅笑。
仿佛,晚灯并不是躺在榻上,而是坐在那儿噙著如同以往的柔静微笑,目送他走开。
***
“你究竟怎么打算?” 一出了门,踱下矮阶,直接问道,外头早已遣退了其他人,是以他也毫无顾忌。
“父王指得哪桩?” 他淡淡笑道,跟著一块儿走到轻覆一层薄雪的石板道上。
曜广负起手,走了几步,而后停住,半晌,才回过身子,瞅住翰凛一双黑眸。“皆有。”
他已经从恪斓那儿知悉来龙去脉,万万没想到翰凛竟搁下如此狠话……他对那晚灯是真心的?他可是男儿身哪……他意欲将他置于何等地位?
“皇上。” 翰凛笑得很温和。“儿臣会这般做的原因,您很清楚。”
曜广也有责任,他要让他知道这点,若父王没有怀著点心思,晚灯今天说不定也不至于如此。“至于恪斓皇兄……这笔帐翰凛记得清楚深刻,没得随便善了。”只能说他倒楣。
曜广轻蹙了下眉,沉吟了会儿,轻轻叹出口气。“压根儿都没转寰余地?”手心手背都是肉,这教他怎么是好。“朕不愿护了这个,却保不了另一个。”
许是体认到翰凛的殊异,曜广口吻也大有让步之意。
闻言,翰凛笑纹压深,避重就轻,饶富深意地轻道:“……您掌握了我的弱点不是?”
其实他言下之意,很简单,也很明白──只要不动他的晚灯,什么都可以跟他好好商量。听出什么弦外之音,曜广看著他,不发一语。
“您琢磨著。” 翰凛也不再多言,抛下这一句便转身要走。
“等等,翰凛……”他们话还没谈完。
翰凛却只是回眸轻扫,微微一笑。“儿臣犯相思了哪,父王。” 是啊,才离开晚灯不足一刻,他已经念起他来了。
语毕,他英挺的身影又往前迈进,踏入了晚灯所在的厢房。
榻边,赵湳正为晚灯诊脉,探探他现在的情况如何,等放下手后,好像发现了什么,正要伸手探去时,翰凛却轻轻制止了他,赵湳略微疑惑地瞥了他一眼,翰凛没有多理睬,只是靠近了晚灯。
在烛光下,可以看见那张清雅的面容,被长睫掩盖而住的眼角,悄悄地,泌出了晶透的水痕。
──他哭了……在梦里哭泣吗?就他孤单的一个人,在暗不著边的深沉中悲伤吗?
翰凛斜坐上榻,托住他的后颈肩,轻缓地将他扶了起来。
“王爷……”见状,微感不妥的赵湳出了声。
“退下吧。” 翰凛淡淡地道。“他不会有事。” 有他在, 没有谁可以带他走。
他将他慢慢圈进了臂弯里,还轻柔地拨开他散在颊边的长发,嘴边还逸著一抹像是安心的浅淡笑意,见状,本想说些什么的赵湳也站起身子,没再赘言。
将要步出房间,打算把安静宁谧的空间还给他们两人时,赵湳似乎隐约地听见翰凛柔哑的嗓音这么缓缓低喃。
“你一向只在我怀里流泪……以往今后,都没有例外……”
***
疼……心口的地方好疼。
他不是……要动手将它刨出来吗……这样子,就不会伤心悲哀了……可是为什么,还是这么煎熬难耐?是因为缺了口的关系……?那……要怎么才会好?
他不知道……身体好倦,眼皮也沉沉地,他好像已经睡了很久很久了……
吃力地将眼睛睁开些许,干涩的感觉让他难受地又闭上了眸,微微眨动了几下才稍稍适应,但,等他聚清焦距后才惊讶地发现,眼前近在咫尺的脸庞竟然是──翰凛。
见他醒来,翰凛并没有开口说些什么,只是缠锁住他的视线,微微地笑了一下,在晚灯还搞不清楚怎么回事之际,他侧过头在他的唇上轻轻啄吻了一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