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担心我,好歹我也曾是一帮之主,没那么虚弱。」瞥著莫磊那一口白牙又开始咬的咯咯作响,封擎云赶紧笑开了脸表示无妨,顺带再偷偷握了握一旁微凉的大掌安抚著,「倒是你,要不要再多添件衣服?」
「又转话讲?拜托,下次换点新鲜的,老是用这套闪一点新意也没有……这儿已经比你那个破窝好太多了,不过既然你提了我当然乐意再暖和点。」藉势一把拉过人揽向怀里抱著,对於那两道投射而来的抗议眼神莫磊是理所当然地视若无睹,他高兴,他抱他的又没碍著谁,有什么关系。
唉,他好像又忘了石头那令人翻白眼的『大方』了……无力地为自己的健忘默悼了句,封擎云习惯性地开始挣脱,哪知道才稍微动了动,身子就马上被搂的更加密实,结果就只好也一如往例地红著脸任由这只八爪章鱼抱著,外加学驼鸟侧脸埋进颈旁的层层厚袍里。
总是这个样,这石头从来不管时间、地点对还是不对,只要想到了就把他当抱枕又摩又蹭的,说来还真是难为了崭扬跟铮,同在一条船上,想装成没看见都难,只能练就一番睁眼瞎子的本事了。
「小鬼,我现在才发现你还真不是普通的脸薄耶。」看著那张直往怀里躲的俊颜红霞满布,淡粉甚至一路爬上了皙白颈项,莫磊忍不住笑意盈盈地戏语打趣著,一股作弄的兴致油然而生。
悄悄低下头,故意在那同样逐渐被红彩攻陷的耳旁呵了口热气,复又偷偷伸出舌尖舔了舔,果然一如他所料,敏感的耳廓几乎是立即窜起炙人的热度,染上的颜色只怕比双颊上的还精采。
「莫磊!」
不期然涌起的战栗与酥麻,吓的封擎云连忙伸手捂住了双耳,本能地就是缩著脖猛躲,又是羞恼又是无奈的脑子开始考虑起是不是该把背後这块大石直接过肩摔出去了事,或是乾脆起脚踹下河去凉快也不错。
谁脸皮薄了?根本是这石头的脸皮异於常人的厚!
「呵……好啦,不闹你了。」看著怀里的人儿一阵手忙脚乱,莫磊不由眉开眼笑地大大咧开了嘴,小鬼的反应简直可爱到让他想细细啃上几口,这模样才是他想瞧的。
所以说,他最讨厌小鬼跟大个儿他们搅一起了,明明是个未及弱冠的小鬼头,却偏偏总喜欢摆出副老头嘴脸,等这趟处理完那个疯女人,他一定要想办法把小鬼拐出那个破鸟帮远走高飞,最好老死再不相见,省的他老看的不痛快。
「小鬼,我们到底还要在这水里头漂几天?每天摇摇晃晃的你不腻哪?」毕竟是住惯陆地的两脚动物,即使凭藉著对药理的熟稔免了晕吐的不适,但从没在船上待过这么久的莫磊也开始为这走来走去不出方圆的局限感到郁闷了。
「怎么会腻?这样的日子再惬意不过了,远山近水皆如画,既不用劳动两条腿,也不必骑马骑到股疼,再说你不觉得每晚摇摇晃晃地都很好入眠吗?」
哪会不知道单调的水上生活快闷坏了这颗大石头,然而方才惨遭戏弄而呕著气的封擎云却故作未觉地大唱反调,直到察觉後颈上那热哄哄的气息又贴近不少,才猛然醒觉到自己还没逃出那湿暖唇舌的威胁。
「等等,莫磊,快了,真的,依我们目前船行的速度,再三天大概就可以转进岳阳附近,那时就可以下船改走陆路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封擎云当然不会坚持作那宁死不屈的英雄,在这石头面前逞英雄的下场往往只有一种,他可不想又让自己陷於哭笑不得的窘境。
「啥?还要三天啊……我会无聊死。」甫闻言,原本犹带著狡黠的笑脸瞬即垮了下来,这三天在已失耐性的莫磊眼里,根本无异於三年,他实在找不出还有什么有趣的点子可以渡过这些个漫漫昼夜,总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全拿小鬼寻开心吧……
「封。」彷佛冲著莫磊的那句无聊,那张一直伫守在船头目送夕阳西下的冰雪丽颜突然回头轻唤了声。
轻松的神态倏然紧敛,封擎云知道若非要事现在的铮是不会主动开口喊自己的,拍拍莫磊抱拥的臂膀示意放手,随即步向船首与封铮并肩而立,马上就发现十来丈外的水面上载浮载沉著一样深色物体。
「崭扬,松帆慢点。」扬声交咐,前头的不明物体隐隐看来似是个人形,却叫封擎云下意识拧了拧眉。
水畔人家大多识得水性,而这段河域既偏僻无桥又水流平静,寻常村夫失足落水的可能性应该不大,况且这儿也已属南水势力的边界上,遭劫落水更不该发生才对,再不就……
船行越近,封擎云已看出那团乌影的确是个人,而且由不俗的衣著看来似乎还不是一般贩夫走卒之流,等转个方向看清了那人的脸目时,俊颜霎时褪去残红,变得比纸还要苍白。
「磊,等会恐怕得麻烦你。」
「啊?」
还没反应过来前方随风飘传的话语是什么意思,莫磊就看见一件熟悉的外衫迎面扑来,本能地举手抓下时另件洁白的单衣继又被抛到了脚边。
这什么意思?这些不都是小鬼穿在身上的衣服吗?乌漆的大眼万分纳闷地直瞪著手上瞧,等疑惑地抬起头时,莫磊这才赫然发现视野里多了个半身满是白色绷带的扎眼人影,正身形如箭般疾掠在泱泱河面上。
「小……鬼?」没看错吧?握著衣服的大手迟疑地举至眼边揉了揉,谁料看出去的景色没什么改变,就只是那抹人影又离的更远了些,却还是一样──碍眼到让他非常想一把掐著那脖子猛摇!
「搞什么鬼!」
就像是约定好的相互呼应般,随著远处水花四溅的扑通声传来,一声震天厉吼也如雷般在河面上炸开……
***
「……死……下河……喂王……去死……没……」
唉,这是第几个死字了?摇著头,正脱著湿黏在腿上布裤的封擎云苦笑地望了望前方的那片木色,其实船上舱房间的隔板已经算的上厚实了,但显然对於隔壁那块石头发出的震天雷响是一点阻绝的作用也没有,即使隔了层壁,他的两只耳朵还是没得清静。
「……死小鬼……混……透顶……以为……娘……」
不会吧?连市井粗话都出来了?咋舌耸肩,封擎云突然起了阵寒颤,方才浑身湿淋淋地也没感到什么冷意,现在反倒是莫名地开始直冒疙瘩。
伸手互搓了搓光裸的臂膀取暖,好半晌,封擎云才终於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好像不怎么乐观,从这近半时辰没片刻停歇的臭骂听来,这回那块石头似乎是真的气的不轻,他可不认为那个娘字是某人突然想起了打小没见过面的至亲才喊的那么热烈。
有必要这么生气吗?事情没那么严重吧……随手拿了块布巾抹拭著湿漉漉的身子,封擎云没发现自己背後透湿的绷带上已晕渲出了圈圈不规则的红轮,也没想过是不是该再重新包扎一下,就这么心不在焉地拾起一旁替换的衣衫穿上。
几乎是才套上衣裳,解开发束擦没多久,背後那扇可怜的舱门就以雷霆万钧的气势被踢的贴墙面壁站好,纵使舒爽的凉风紧随著飕飕而入,封擎云却感到房里的温度陡升了许多,不用多想他也知道得把皮肉绷紧点准备迎接山崩落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