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房里,我要她先睡了。”冷雁智说著。
“那就好。”赵飞英微微笑了笑。
缓缓走了进屋,冷雁智也跟著。
“雁智……我真不该上京的。”赵飞英淡淡说著。
跟在身后的冷雁智不解地抬了起头。
“为什么你要这么说?”
“……我很久没沾过这么重的血腥了……几百个人……”赵飞英微微摇了摇头。
夜里,赵飞英拿起了面具,沉吟著,还是戴了上。
翻出了墙,在屋檐上奔著,屋檐下若干御林军正在整个京师里巡逻,整个京城很久没行宵禁了。
后头也传来了细细的脚步声,赵飞英转头过去看了一眼。虽然是蒙著脸,依旧可以认出是冷雁智。
赵飞英没有说话,他知道说了也没用,只是停下了脚步,让冷雁智奔到他身旁。
“师兄,你去哪?”冷雁智低声问著。
“我要去天牢看看,你……”
“我跟你去。”想也知道的答案。
赵飞英完全放弃了劝阻的打算,微微点了头,两人一起奔向天牢所在的方向。
重重的御林军把守著。手持火把,固若金汤。
赵飞英两人守在檐上约莫一刻钟,直到赵飞英似乎想硬闯,冷雁智连忙一把拉住了。
“师兄!你在做什么!太危险了!”冷雁智激动地低喊著。
赵飞英那张阴森森的鬼脸,只回过头望了冷雁智一会。
“檐上有人!”几个御林军拿著长竹竿,挑著灯笼上檐照著,却刚好照出了赵飞英的脸。
“咦?这不是?”几个御林军原本也是江湖好汉出身的,此时失声惊呼。
一瞬间,几千只刀出了鞘。
赵飞英一皱眉,拉了冷雁智就走。
“追吗?将军?”几个小队长连忙通知较远处的杜将军。
“莫追,小心有诈。守著天牢。”杜将军沉稳地说著。
回到了府里,摘下面具之后,赵飞英显得苍白。
冷雁智紧紧跟著。
“师兄?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一点小事,你不用担心。”
“小事?那你累成这样,还想硬闯?”冷雁智一把将赵飞英拉了近,赵飞英只是静静看著他。
一会儿之后,冷雁智一副不知真相绝不罢休的脸,让赵飞英只能轻叹。
“我想,至少也要救出他。”
“谁?”
“萧哲。”
“萧哲?他也有事?”
“事实上,只要是反对右丞相的,此时都被牵连了。”赵飞英显得有些痛苦。
几个重臣就这样、毫无尊严的,被扯下了乌纱帽,披头散发地拉了出朝。皇上显现出许久未曾见过的威严,就连后来几人向皇太后求情也被拒。赵飞英永远也忘不了萧哲被拖出朝廷前的表情,萧哲先是凝视著一直冷眼旁观的赵飞英,然后,缓缓开了口,尽管没有发出声音,但是赵飞英知道他要说什么……
“至少,我们之中,得有一人留下。”
这是萧哲要说的话,赵飞英觉得胃部一阵翻搅。
傻劲,尽是一股傻劲!
笨!连自己的命都没想过的笨!
赵飞英在冷雁智面前,紧紧闭上了眼。
“师兄?你到底怎么了!?”冷雁智焦急地摇著赵飞英。
脑海中,当自己的座上恩师,也就是提拔自己和萧哲的主考官,刘尚书,也因痛斥右丞相而被拉下朝时,众人注视著他的鄙夷眼光,从也没断过。然而,他的唇还是闭得死紧。尽管夜里,亲手写著将他们满门抄斩的圣谕,赵飞英也没让自己露出一丝丝哀恸的表情。因为,右丞相整晚都在盯著他看。
“雁智,我有一事求你。”
赵飞英沉痛的表情,让冷雁智简直吓坏了。
“你说就是了,我一定办到,别说求这个字。”冷雁智连忙说著。
“谢谢你……雁智。”
缓缓地,赵飞英走了上前,紧紧抱住了他,把头抵在他肩上。冷雁智没法看见赵飞英的脸,只能全身僵硬地任他抱著,直到天明。
几只白鸽放了回庄,赵飞英看著它们振翅而飞。
冷雁智静静瞧著赵飞英。
一个月后,萧哲他们就要被处斩,京师里已然是风声鹤唳。只要稍有为他们说话的,就是大逆不道之罪。众人噤不敢言。
赵飞英希望冷雁智替他去救萧哲,因为他当日是主斩官,无法脱身。
非常乐意为他分忧解劳,也很高兴他如此倚重自己。然而……然而……
为何叫我去,而不叫程蝶衣去呢?
是认为我的武功比程蝶衣高,还是因为怕危险?
然而,师兄不应该不知道,自己左肩的伤虽然刚复原,目前却也没什么力气,这样的他,师兄就不担心?
如果横遭不测,远处的他是无法分身来救的,那么,就任凭他让御林军就地正法?
不知不觉地,想到了偏激处,冷雁智直想脱口而出,叫赵飞英让程蝶衣去,然而……然而……他是甚少求他的,而冷雁智也知道,如果他硬让程蝶衣去,赵飞英一定无法拒绝,但是,如果程蝶衣因此而有任何损伤,赵飞英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可是,如果……如果自己为了这件事而死,他是不是就会一辈子记得我?
冷雁智心里起了个危险的念头,他看著身旁仍然出著神的赵飞英。
可是,这样一来,就再也看不见他了……冷雁智咬著唇。不管如何,在还没等到他之前,他是不会甘心咽下这口气的。
行刑的前几天,从庄里快马传来的消息,令赵飞英设法营救萧哲。
既然师门也已准许,于是,行刑的那一天,赵飞英交代妥当,便前往刑场。
行刑前,一干人犯身穿白衣,锁在牢车上,被御林军压著游街。
萧哲他们,虽说有点憔悴,但是却没有拳殴脚踢的伤痕。杜将军一向律下很严,再说心中也敬佩著他们,再三交代不可动以私刑。否则,一般的人犯,在吃了一个多月的牢饭之后,往往早就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当萧哲经过大街时,没有叫嚣辱骂的民众,众人皆是默哀著,严肃地送著萧哲一程,敢怒而不敢言。
当刑车经过冷雁智面前时,蒙著脸的冷雁智,从屋檐上飞身而下。
一刀劈开了刑车,御林军连忙前来迎击,却被登时骚动不堪的民众所挡,冷雁智只砍倒了几人,便拉著萧哲凌空飞起。
右手持著刀,左手拎著萧哲,冷雁智觉得有点吃力。
咬著牙,在屋檐上又奔了几百丈,眼看就要出城了。
冷不妨,一只冷箭射来,冷雁智及时一闪,擦身而过,但是萧哲被这一抛之力甩了出去,冷雁智连忙又是一把拉回,却扯到了痛处。
哼了一声,跌走几步,两人从屋檐上摔了下去屋里,沙尘杨起,御林军连忙将屋子围了起来。
杜将军骑著马奔来,放下了手中的长弓。
“几个人进去搜,要小心。”
话还未尽,另一个女子的身影飞身窜了进屋。
程蝶衣。
屋里,冷雁智按著左肩,痛得满头豆大的冷汗。萧哲也摔到了地上,此刻正皱著眉,倒坐在冷雁智身旁。
看见了急奔而进的程蝶衣。
“你……怎么也来了……”冷雁智又惊又喜,看来,师兄还是会担心他的。
“师兄,你的伤还好吗?”程蝶衣连忙凑上了前看,微微的血丝渗了出衣衫。
“师妹,你带萧哲回庄,我来断后。”
“你?你伤成这样,怎么……”
“啧,废话少说,还不走!”冷雁智提起了刀,然而牵到左肩,痛得面目扭曲。
迟疑地看了冷雁智一眼,程蝶衣一把提起萧哲后领,又是飞身出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