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险了,太险了。要是赵飞英根本没瞧见,亦或是根本不在意,这下子不就烧成了飞灰吗?
“如果师哥没出现,我会自己离开的。”冷雁智先前的话,却不能给两人信心。
这小子,牛般的脾气,要是一时想不开,那怎么得了。
可是,说也说不动,打也打不过,两人最后还是让冷雁智上了木台。
铺满了干草,又洒了些油,火势一发不可收拾。
热风吹得众人远远退了好几步,冷雁智被蒸得满头是汗,连眼睛也睁不开。
好热,好热,然而胸前的冷胭脂却还是散著阵阵寒气。
火焰往上窜烧著,冷雁智随手抹著眼上的汗水,睁著眼睛张望著四周。这里是泉州城外,周围尽是密林。然而,幢幢的树影,即使被火光照著,还是分不清是人还是树。
著急。
没有见到赵飞英人影,火却烧到了脚,冷雁智微微闪了开,眼角却瞟见一个人影闪过。
那是一个穿著白衣的男子,太远了,冷雁智看不清面貌,然而直觉却认出了他就是赵飞英。
“师兄!”冷雁智提气喊著,远远传了出去,白衣人影回过了头看了一眼,却又转身离开。
是了,你知道我只是虚张声势引你出来的。
冷雁智咬著唇。
那么……看著吧!
“看著了!赵飞英!”凄厉的声音传了进耳,赵飞英又转回了头。
冷雁智使劲一踏,早已被火烧空的木台便应声垮了下,在众人的惊呼之中,冷雁智就像破碎的木偶一般跌跌撞撞从十人高的顶端落进了火里。
眼见冷雁智摔入火中,赵飞英一声惊叫,急忙飞身来救。
冲入了高热的火场,只见冷雁智挂在中央一处尚未焚烧的木架上,火焰只烧著了他的外袍。然而,冷雁智双目紧闭,额角上有个伤口,正在汨汨流著鲜血。
赵飞英皱著眉,走上了前去,从木架上抱下冷雁智。检视了一下伤口,脱下了外袍护住冷雁智的头脸,头顶上,烧断了的木架纷纷掉了下来,赵飞英抄起冷雁智,闪避著接连而来不断掉落的火苗。张望著四周,外围有一处火焰似乎稍稍减弱了,赵飞英像阵风一般,轻巧巧地飞越了出去。
冷泉,透著清洌的香气,略低的水温,是泉州酿酒的主要原料。
把冷雁智轻轻放倒在泉边,赵飞英把外袍撕成了几块,沾著泉水,把冷雁智头脸上的脏污以及血块擦拭了干净。
微微地睁开了眼,赵飞英正在处理自己额角的伤口,冷雁智一把抓下了赵飞英的面具,露出了那睽违已久的、清俊的容颜。
赵飞英的表情只有一丝丝惊愕。
“没想到我这么快醒吧。”冷雁智虚弱地笑著。
“没错。”赵飞英低声说著,在冷雁智的伤口上抹了一层伤药,动作十分轻柔,仿佛怕会弄痛了冷雁智。
“要是我没醒,你是不是打算把我扔给他们就走。”
“没错。”一样的回答。跟动作不同的,是平静而感受不出心情的语调。
“师兄,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我不会对你生气的。”处理好了伤口,赵飞英检视著冷雁智的手脚。还好,只有轻微的瘀伤以及烫伤。
冷雁智没再说话,静静看著赵飞英。
“还有哪里痛?”赵飞英低声问著,换来了冷雁智眼角的泪光。
“这里。”冷雁智指著自己的心窝。
赵飞英看著冷雁智。
南方容和谢玉坚决婉拒了宋家老太太的留宿,回到了在城外向一个樵夫买来的屋子。南方容打开自己的房门,就看见了躺在床上的冷雁智。坐在床缘的,是带著淡淡微笑的赵飞英。
“回来了就好。”南方容重新处理了冷雁智的伤口,一边感叹著。
赵飞英坐在一旁静静喝著茶,谢玉则倚在窗边,瞪著三个人。
“一个痴、一个傻、一个呆,真是三个笨男人。”
“啊?”南方容不解。
“言尽于此。继续待下去,连我也会变笨,我去城里逛逛。”谢玉瘪著嘴,出了门。
“咦?”南方容又发出了一声。
“赵兄弟,她到底在说什么?”
“也许,她还在生我的气。”赵飞英轻轻笑著。
冷雁智闭上了眼。
谢玉带回了几盘小菜、一篮馒头,跟一坛上等的好酒。
“喝吧!”谢玉倒给了赵飞英一杯。
“谢谢,我不喝酒。”赵飞英婉拒了。
把杯子移给了冷雁智。“那你喝,一醉解千愁。”
“别给雁智喝了,他还有伤。”赵飞英拿起了酒杯,想还给谢玉。
冷雁智却是一把抢过了,一仰而尽。
赵飞英惊愕地看了冷雁智一眼,冷雁智本来是一脸的倔强,可是,慢慢地低下了头。
“啧。”谢玉啐了一声,一杯杯干著。
“嗯……姑娘……我可不可以喝……”没人理的南方容,战战兢兢开著口。
三人用著餐,冷雁智却仍是低著头,并不动手。
“不合你的口味吗?”赵飞英低头问著。
冷雁智摇了摇头。
“他总是这样的,动不动就不吃饭。别理他了,让他饿死算了。”谢玉说了。
南方容拿著馒头啃著,一边心惊胆跳地看著三人。
“真的吗,雁智?”赵飞英低声问著,冷雁智咬著唇。
“我只是吃不下。”冷雁智缓缓说著。
“多少吃一点好不好?你瞧你瘦成这样。”赵飞英递过了一颗馒头,柔声劝著。
接过了馒头,冷雁智看了赵飞英一眼,赵飞英正静静地看著他。
于是,低著头,慢慢吃著。赵飞英轻轻笑了,替他斟了一碗汤。
“怎么,不甩他的馒头?”谢玉冷冷说著。
赵飞英不解地看著谢玉。
“好了好了,都过去了,没事了。”南方容慌张地打著圆场。
“赵飞英,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谢玉沉声说著,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我不懂什么?”赵飞英问著。
“你以为为什么他宁愿葬身火窟也要引你出来!”谢玉拍著桌子,愤怒地站了起来。气呼呼地,她从未见过那么笨的男人。
“不要再说了!”冷雁智也拍了桌子站了起来,愤怒地吼著。
“我偏偏要说!你以为闷在心里他就会知道吗!”
“你说,你敢说!你敢说我就杀了你!”冷雁智气得脸色发白。
“哼,本小姐怕你吗?我偏偏要说!赵飞英,你这瞎了眼的,你师弟对你……”
“你!”情急之下,冷雁智吃了一半的馒头就狠狠扔到了谢玉的脸上。
“你你你你你,你竟然用馒头扔我!”谢玉也气得俏脸发白。
拍开了承著馒头的篮子,一口气就甩了十几个馒头到冷雁智脸上。挟著劲风而来,冷雁智连忙跳了开,却闪避不及,脸上吃了好几个松松软软的馒头。
南方容眼见情况不对,连滚待爬地远远避了开,赵飞英待要相劝,冷雁智正从他身后闪过,结果气得不分青红皂白的谢玉也扔了颗馒头到赵飞英脸上。
太过诧异,以至于完全没想到,赵飞英脸上结结实实地也吃了颗馒头。
瞬间,一屋子的人都呆住了。想到赵飞英是怎么折磨黄家人的,南方容和谢玉吓得脚有点发软。
沉默,沉默的赵飞英。
“师兄……”冷雁智连忙走了上前。
突然,赵飞英轻轻笑了,然后,就是渐渐加大的朗笑。
撑著额头,赵飞英失声笑著。“你们……真是胡闹……我真是败给你们了……”不再是带著灰暗的淡笑,赵飞英开怀的笑声,就像春风一般地和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