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别的,他们只能选择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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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待决的死囚,卫昭被戴上双铐重镣,转到了大牢最底层的死囚牢。
不再有提审,也不再有机会见到天日,甚至很难再听到人声除了秋决那一天,囚室的铁门关上之后就不再打开,所有的东西都通过铁门下方的一个小洞递进递出。狱卒例行公事地送来一日三餐,但是很少开口说话,似乎在他们心目中,铁门后面的已不是活人,没有任何说话的必要,只需按时完成工作。
狭小黑暗的空间,漫长悠远的死寂,机械般的一日三餐,看不见光亮,听不见人声,除了吃饭睡觉外,再也没有事情可做,这种被活埋一般的日子几乎可以逼得人发疯,甚至会一天天数着日子,盼着秋决那一天早点到来。
每逢国有大庆,秋决停勾,刑部大牢中总会有发疯甚至自尽的死囚,因为觉得自己熬不到第二年秋天。
卫昭自然不知道这些,更不知道自己受到了刑部的特别关照,住的是最小的房间,戴的是最重的镣铐,吃的是最差的伙食,就连狱卒也受了嘱咐,不许在送饭时透进一点光,跟他说一句话。
几次在狱卒送饭时试着开口,却没有得到半点回应,过了几天,卫昭不得不放弃了这个了解外面情形的唯一途径。
他不是不能吃苦的人,可这样的日子实在难捱。足镣是钉死在地上的,不能起身四处走动,躺下来也不能伸直腿,只有蜷着身子半躺半坐。时间一长,全身的筋骨都酸痛僵硬,连喝水吃饭都懒得动弹,胃口更是坏到极点,几乎什么都吃不进去。
若不是卫昭意志强韧,只怕早已经熬不下去。
漫无止境的黑暗中,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就在卫昭以为自己会在这间狭小的黑屋中无声无息地腐烂发霉时,突然听到囚室的铁门上有轻微的响动,象是钥匙转动的声音。
这么快就勾决了么?卫昭有些意外。虽然没有计算过日子,他也知道自己在这里呆的时候还没多久,离秋决的日子还远得很。
本能地抬头望向门口,眼睛却受不住突然射入的光线,针扎一般刺痛难忍。卫昭闷哼一声,想要抬手挡住眼睛,才发觉手臂酸软无力,被沉重的镣铐坠得抬不起来,只好把脸转向墙壁,闭上眼,却还是没有来得及,被光线刺激得流下了眼泪。
来人没有出声,却立刻用罩子遮住了灯光,同时反手关上了门。
感觉到光线昏暗了许多,卫昭试着睁开眼,努力适应这难得的光亮。过了一会儿,才转头望向门口的人。
那人一直站着没动,手里提着一盏灯,面孔隐藏在阴影里,看不清五官,高大的身形却有些熟悉。
是他么?怎么可能?卫昭不相信地眨眨眼,仰起头,努力想看清那人的面目,却无论如何也看不分明。
直到那人缓缓举起手中的灯,将罩子微微拉开一线,卫昭才看清楚他的脸。
果然是雷聿!那张棱角分明的面孔冷峭依旧,却仿佛比以前瘦了一些,带着明显的风霜之色,使刀刻般的五官显得越发硬朗。脸上的线条紧紧绷着,双唇紧抿,即使在如此昏暗的灯光下,也可以清楚地看到分明的怒意。
卫昭怔住,不明白雷聿的怒火从何而来。
他想问,除了这个还有无数个问题,比如他为什么还没有走,怎么会进得了刑部大牢,可是雷聿进来之后,一直保持着沉默的姿态,使屋内的气氛奇异地僵硬,让人不知如何开口,问题已经到了嘴边,又被生生咽了回去。
只能隔着黯淡的灯火与他对望。
然而不知为什么,心里却觉得一点点变暖。本来一直空荡荡的,现在陡然觉得一沉,象是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却辨不清滋味。
卫昭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感觉,也不知道自己的神情有了怎样的变化,但是雷聿看了之后,脸上的怒意却渐渐缓和,线条也变得柔和起来。
向前走了几步,放下灯,雷聿在卫昭身前蹲下,目光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个遍,才终于开口,却是恨恨骂道:“你这个笨蛋!”
言语之间,带着说不出的痛惜和无奈。向前走了几步,放下灯,雷聿在卫昭身前蹲下,目光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个遍,才终于开口,却是恨恨骂道:“你这个笨蛋!”
言语之间,带着说不出的痛惜和无奈。
听到雷聿的责骂,卫昭反而笑了。
“可不是?骂得没错,连我自己都知道笨。”
“知道还要那么做!”雷聿一脸愠怒地道,“人家两派争权夺势,你偏偏要夹在中间,心甘情愿做牺牲品!”
卫昭苦笑。“我也是没有办法啊。谁叫那里面……有我不能不维护的人?”
雷聿瞪他一眼。“可是谁又来维护你?你肯为他们赔上性命,可他们呢?周延那个老狐狸,分明是有意丢车保帅,他的用心……哼!也只有你这个笨蛋才看不明白。”
“我明白的。”卫昭静静地道。
“那你还听他的话!”
“不是为了他。”卫昭淡淡一笑,道,“我是为了丁大将军。说起来,我的性命都是他给的,现在还拿来给他,也不算过分。”
听到卫昭的话,雷聿稍稍沉默了一下,才道:“谁能让你欠他的情,倒真是幸运。可你也还得尽够了。这些日子,你为他受的罪还不够多?还要再加上一条命!”
“还好。”卫昭故做轻松地笑了笑,“除了这牢房气闷些,也没什么。”
“还好?你还以为能瞒得过我?就算灯火再暗些,这件破囚衣也遮不住什么。”雷聿冷哼一声,刷地掀开卫昭的衣襟,裸露的胸膛上道道伤痕纵横交错,有的淤青,有的暗紫,有的已经红肿溃烂,看去异常触目惊心。
“还要看看你的腿么?”雷聿咬牙道,“或是后背?”
“到底是你的眼光厉害。”卫昭笑道,“别人我就能瞒得过。”
“是么?”雷聿瞟了他一眼,一句话已经到了嘴边,却还是没有说出口。
那是因为他们够不在乎你。
“有没有吃的?”卫昭的目光闪动了一下,突然笑道,“你不会空手来探监吧?”
“当然有。”雷聿从怀里摸出只玉瓶,倒出枚药丸塞进他嘴里,“先吃这个,饭菜一会儿才送来。”
接着又掏出几只瓶子,一边给卫昭的伤口上药,一边恼火地低声埋怨:“怎么每一次来都是赶上给你疗伤?我不过离开十几天,居然就变成这个样子……你这个人啊,让人怎么放心得下?”
卫昭只是笑,静静地看着雷聿的动作,见他轻而易举地打开自己身上的镣铐,神情也不见如何讶异。
对于雷聿的神出鬼没,手眼通天,他早就已经习惯了。只是觉得有一点好奇,不知道要怎样的事情,才能让他束手无策。
雷聿却正对着卫昭身上的伤口皱眉。“你们的刑部下手可真够黑的,连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也会使。这么多竹刺,得一根一根挑出来,这里的灯火这么暗,怎么可能挑得干净!也亏你,伤得这么重,居然还装得没事人似的,逞强是想逞给谁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