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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儿子一向稳重聪明,君怀忧也不是真的那么担心,闻言笑著道了谢。

  “唉──!”韩赤叶突然叹了口气:“贵府上可真是得天独厚啊!不但有君大人这样的显贵,怀忧兄也是一方士绅,两位的品貌更是一样出类拔萃,好生让人羡慕。”

  这些话要是从别人的嘴里说出来,几乎称得上很肉麻。但从这韩赤叶嘴里讲出来还能带著真诚的味道,听了让人觉得十分舒服。

  “韩大人过奖了。”君怀忧笑著说:“我们君家只是微有薄产,更是乡野草民。倒是离尘人才出众,多亏有他,今天我才能登堂入室,见识这金壁辉煌的宫殿,更能和韩大人你称兄道弟。众位皆是一时直选,称羡的人应该是我才对。”



  虽然君怀忧还算挥洒自如,应付得体。不过,他已经开始觉得,这称得上被百官环伺的一晚,可是绝不会好过到哪里去的。

  好一场虚伪的表演。

  稍后,望著月光下宁静的湖泊,他呼出了一口长长的浊气。

  好不容易,才终于从那群阿谀奉承的官员中间逃脱出来,找个清静的角落坐下歇歇。

  冷风一吹,酒意也去了几分。

  他稍稍扯开绑得太紧的发髻,让发痛的头皮透透气。



  那群人敬酒的速度实在令人觉得害怕,要不是韩赤叶帮他回绝了一大部分,只怕现在他已经死于酒精中毒了。

  倒是君离尘自始至终笑而不语,好像存心想让那群人把他灌醉的样子。

  感觉脸上烧得厉害,他伸手从湖里掬了一些清水,轻轻拍著脸颊。

  “怀忧兄。”

  他一抬头,看见了不知什么时候含笑站立在一旁的韩赤叶。

  “韩大人。”他站了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在下不胜酒力,再喝下去恐怕就要醉了。”

  这时候,韩赤叶突然一震,看著他,说了一句:“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

  正当君怀忧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却有另一个声音接了下去。

  “韩大人这是喝醉了吧!”君离尘神出鬼没地从他身后那片竹林里走了出来,笑著说:“把我大哥比作佳人,也太好笑了吧!”

  “啊!”韩赤叶眼珠一转,随之恢复了常态:“你看我!挡酒挡得眼都花了。怪只怪月色朦胧,怀忧兄又恍似谪仙。头昏之下,连赞美都口拙词穷,才会说得不伦不类的。怀忧兄,你可千万不要见怪啊!”

  君怀忧连忙摇头,说著不会不会之类的词句。

  只要这君离尘一出现,每每都会让他神经紧张。

  “我看大家都有了醉意,不如就此散了吧!可不要误了明日的早朝。”

  “是啊!我这就回去说说,君大人和怀忧兄也早些回府休息吧!”韩赤叶道别后,往回走了。

  湖边现在只剩下了兄弟二人。

  “清遥……”

  “我让人去找了,找著了会直接送回去的。”

  “那我们……”

  “我们回去吧!大哥。”君离尘笑著。

  不知为什么,君怀忧的心突然一紧。

  兴许是醉了,兴许是光线太过柔和的关系,君离尘的笑容看起来十分苍白而孤单。像他这样高高在上,看似永远无法击倒的强者,更是自己兄弟一样的人流露出这种神态,让君怀忧觉得有些难过。就算明白他的孤单并不是源于自己,他也一样觉得难过。

  下意识地,他做了一个足以让自己为之后悔很多年的动作。

  他一把抱住了君离尘。

  是那种紧紧的,足以让君离尘震惊的拥抱。

  两个人的身高只有些微的差异,君离尘甚至还要高一些,他却极其自然地把君离尘拥抱到了怀里。

  “别难过,离尘。”就像以前大姐哄著自己的模样,他轻声说著:“我还没有跟你讲过对不起吧!对不起离尘,你一个人在外面受苦了。”

  怀中的君离尘身形一僵,他也察觉到了,非但没有就此放手,反而更加用力地抱住。

  “还有就是。”他笑著说:“我为你感到骄傲。”

  他还记得大姐总说,不论是什么人,都不会愿意孤独地存在,在每一个人的心里都会渴望著得到承认,得到嘉许。

  他知道君离尘并不是真心的接纳他,也知道君离尘可能根本不在意和君家那薄弱的血缘关系。但这几句,他想说,也必须要说。

  因为他现在是“君怀忧”,成为君怀忧,也就意味著同时成为了君离尘的大哥。他不知道真正的君怀忧会怎么做,但现在的他就想这么做。

  道歉,以及赞美。

  不论已经迟到了多久,总是应该说出来的。

  也不论……对方会不会接受……

  “大哥。”许久之后,他终于听见君离尘异常冷淡的声音:“你喝醉了。”

  “不。”他也听见自己异常明亮的声音:“我很清醒。”

  “你喝醉了。”君离尘坚持著。

  “我没有。”

  “醉了!”

  “没有!”

  “醉了!”

  “没有!”说完,他笑了,笑得很是开心:“我没有醉。所以,别像小孩子一样和我争执了。”

  君离尘不再出声。

  “我们回家去吧!离尘。”他笑著说,带了点撒娇的意味:“吹了一会儿冷风,我的头有点痛呢!”

  回府的时候,他躺在宽敞的马车里,躺在不知是白狐狸还是白老虎之类的毛皮做成的毯子上,躺在君离尘的膝盖上。

  他头痛的时候,一向喜欢躺著,垫高自己的头。可是这里没什么可供他垫的,他就自动自发地躺到了君离尘的膝盖上。

  这头痛,还真是要命。一会儿隐隐约约,一会儿针刺刀砍的,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在里面的终究不是原本的灵魂,身体还是会加以排斥。

  他极力忍住,但还是痛得发出细细的呻吟。

  隔著衣物,君离尘身上温热的气息让他感觉好了不少。

  等到最痛的时候终于过去,他睁开眼睛,看见君离尘正一眨不眨地盯著自己。

  他自动把那种目光解读为关心,于是解释:“我有时会犯这头痛的毛病,过一段时间就会好了。”

  “在家里的时候,怜秋总会帮我用热敷。”看他没什么反应,君怀忧还是不以为意地自说自话:“怜秋你还记得吗?你离开家的时候,她应该还抱在手上呢!可如今都快十九了。我最近太宠著她了,她吵著要学打理店铺的事。明珠就不一样了,乖乖巧巧的,我打算这趟回去以后,让人去隔壁的曲家说说亲事,她和曲家的老三两情相悦也已经许多年了。对了,还有莫舞,他就快要……”

  絮絮叨叨的,君怀忧说著一些琐碎的小事。

  君离尘只是看著他,脸上没有太过明显的表情。

  “离尘。”君怀忧突然停了下来,仰望著君离尘:“你是不是不喜欢听这些?”

  “没有的事。”君离尘依旧是那一句:“大哥,我看你是有些醉了。”

  “唉──!”君怀忧扶著头坐了起来,朝他笑了:“大概吧!也许我是真的醉了。不过我还是知道的,我们已经到了。”

  车已经停下,辅国左相府邸的匾额正对著车窗。

  君怀忧向外望了望那在黑暗里依旧闪闪发亮的金色匾额,又回头看了看身边沉默了一路的君离尘。

  “权力是什么呢?”他问得很轻很轻:“是你掌握了它,还是它控制了你?”

  知道君离尘不可能回答,他问了,就下车离开了。

  君离尘跟下来的时候,只看见他挺拔修长的背影正消失在重重门帷之后。

  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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