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期然地,想起了韩赤叶在千岁湖边,对这人所念的诗句来。
君怀忧……
君怀忧支著下颚,听君清遥唠唠叨叨在耳边说他昨晚认识的那个朋友,大半的心思也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爹,你有没有在听啊?”当他第一百次把头转到另一个方向以后,觉得被严重忽略的君清遥发出抗议。
“没有。”他老老实实地回答。
“那你刚才为什么要问我?”
“因为你想让我问啊!”全身发出“问我,关心我”的电波,他又不是傻子,怎么会感觉不到?
“那你就应该好好听我讲啊!”
“我听不进去啦!”他挥挥手,连敷衍都不太愿意:“找别人说去吧!”
“我能找谁说啊?”这个地方,还有谁可以跟他说话的?那些个木头桩子一样的仆人们吗?
“你二叔啊!”父亲好心地为儿子提供了一个不错的人选。
“我不要!”反对得很大声:“那样我宁愿放在肚子里烂掉。”
“那不太好吧!”他脑子里出现君清遥肚子上有个大洞的样子:“太难看了!”
“爹!”君清遥一个惊吓,伸手过来。
“干吗?”
“没有发烧啊!怎么会尽说胡话呢?”
“没有啊!不过,我昨晚倒是头痛了一阵。”
“头痛?”君清遥拔高了喉咙。
“干什么?”他被吓了好大一跳,下颚差点撞到桌面上。
“那你还不快点躺下来?我这就去找热水。”
“已经不痛了。” 一时忘了清遥很容易紧张:“不过就痛了一盏茶的时间吧!”
“是吗?不是要痛上近三个时辰的吗?”临走之前,素姨千叮万嘱要他一定注意父亲这种不定时会犯的头痛。
他只见过一次,父亲那种痛到让全家人仰马翻的状况,让他印象深刻。所以父亲一喊头痛,他就格外紧张。
“对啊!这次甚至痛得不太厉害。”和往常那种痛法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怎么会呢?”遍访名医以后,对这种无缘无故,不时来访的病因已经放弃了追查的君家人。只能尽力想办法减轻他的痛苦,但一直以来收效甚微。这还是第一次听见“痛得不太厉害”的说法,怎么也要问个清楚的。
“是啊!我就是一直在想啊!”他托著头:“这么快就不痛了还真是有点不习惯。”
“我是在问原因!”君清遥耐著性子,一个字一个字地问:“为、什、么、会、不、太、痛、呢?”
“我怎么知道?”君怀忧看了看他:“它从来就没有通知我什么时候会痛,更不会告诉我为什么这次不太痛。我又不是大夫,怎么会知道原因?”
问了也是白问!
“说不定以后这毛病慢慢就会好了吧!”君清遥张大了眼睛看著他。
“希望吧!”君怀忧倒是不太在意,只是在想著:“下回找个人来试试好了。”
枕在别人的腿上,会有医疗的效用吗?难道可以使用人类的磁场?
“试什么?”
“没什么。”清遥太小了,磁场一定不强,还是不要用他来试。“你刚才讲到哪里了?然后呢?”
“然后啊!我们……”君清遥毕竟还是个孩子,注意力立刻被转移掉了。
要是只有君离尘的磁场有用怎么办?
他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不会……那么巧吧……
“右丞相?”他愣愣地反问?
“正是,马车正在门外候著。”总管恭敬地回答:“右丞相府上就在城南,说请您务必要赏光。”
“是吗?”他看了看手中烫金的请柬,满肚子的问号。
韩赤叶请他赏花?
好可疑的名目。
“离尘呢?”他问。
“大人刚刚进宫去了,是太后传召。”
“喔!”他也不在,这么巧?
去还是不去呢?
“等离尘回来以后,跟他说一声,我午后就回来。”最终,他还是决定去看看,看看那个韩赤叶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小的知道了。”
带著疑惑,他上了韩家的马车。
另一个转角,停著另一辆马车,君离尘正坐在那辆车里。
直到他撩起车帘,看见韩家的车子载著君怀忧走远了,这才开口吩咐:“去宫里吧!”
马车缓缓地离开了。
君离尘看著车门上随著节奏左右摇摆的流苏,脸上露出了笑意。
韩赤叶,你总算是有动作了。
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你狡猾,还是我聪明!
第七章
“怀忧兄。”韩赤叶竟亲自在门口迎候他。
更让他觉得吃惊的,是韩赤叶的神态。
现在在他面前的韩赤叶,简直和那天皇城夜宴时见过的那个圆滑谦逊的右丞相完全地判若两人。
虽然说表情还是柔和的,语气还是亲切的。但眉宇之间,那种飞扬的傲气,却清清楚楚地显现了出来。
他现在的样子,才更像是位为极臣的俊才,一个足以和君离尘分庭抗礼的对手。
君怀忧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君离尘对韩赤叶的态度始终给人尖锐的感觉。
一山都容不下二虎,在一个足以掌控天下的地方,多一个人都嫌挤,何况是多一只老虎?
眼前穿著轻衫,在花木间谈笑风生的韩赤叶,是一个毫不逊色于君离尘的演员。
想到这里,他有点黯然了。
这个君君臣臣的世界,实在令人倒胃口。
“听说怀忧兄祖籍青田?”韩赤叶问。
“对。”君怀忧点了点头。
“实在是很巧,我多年前就是在离青田不远的西山书院读的书。在那里足足待了五六年,至今还是记忆犹新呢!”
“啊!清遥也是在那里读书。”他笑著附和:“我们君家的子孙,大多是读的那间书院。”
“听说怀忧兄和君大人还有其他兄弟姐妹?”韩赤叶一脸好奇。
“对,除了离尘以外,我还有一个弟弟,两个妹妹。”这些事,他不相信韩赤叶会不清楚,但也只好耐著性子陪他瞎耗。
“一定都是人中龙凤了。君家是高门世家,不像我是出身市井,连比也不能比的。”
“何以出处论英雄呢!”市井?看他气宇轩昂,一副世家子弟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从那种地方出来的啊!
“怀忧兄果然胸襟广阔。”韩赤叶折了一枝桃花到手里把玩:“我虽然和君大人于政见上时有不合,但私下里还是极为欣赏他的。就某一方面来说,我们彼此钦佩对方,要不是在这种动如参商的局面之下相识,说不定能够成为好友。”
“命运弄人,很多时候,我们总是身不由己。”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他的这几句话应该是出自真心。因为他的坦诚,君怀忧对他的好感增加了几分。
“对,身不由己。”韩赤叶侧著头,目光迷离:“很久以前,我就已经体会过了。”
“韩大人?”君怀忧疑惑地看著他。
“喔!是我离了题。”韩赤叶笑了:“事实上,今天请怀忧兄过府一叙,最为主要的原因,是想为怀忧兄引见一个人。”
君怀忧更加惊讶了:“不知,是什么人?”
“怀忧兄请随我来吧!”韩赤叶举手相邀。
君怀忧虽然满腹疑虑,但既然都来了这里,没有理由不弄明白这韩赤叶是想做些什么。
点点头,随著韩赤叶,往花木深处去了。
转了几个弯,穿过了几道拱门,终于在一间单独的屋子前停了下来。
这间屋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古怪,看样子居然连窗户都是钉死的,飞檐下的回廊外还一层又一层地蒙著黑布。
“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