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浪?”他哧的一笑,“那算个什么地方?”他不屑地说。“至少要够得上档次吧?”
“哈,难不成你想要进人民银行看看?”我反唇相讥,一抬头,窗口正对着证券大厅。“那就这个了。”我指指对面的大厦。
“好啊,就定这个了。”他一拍手。
接二连三的失败让我焦躁不已,我继续一个机会让我重拾信心。我不能再输了。我知道这次赌的有点冒险,但是,只要进去探个头就行,不要盗取任何东西,我下定了决心。
“欢,你太在意输赢了。”l18忧心忡忡地看着我。
“看把你愁的,我有分寸。”我强笑道,“你不想看看证券公司的数据库?我可想看看。”
他不说话了,甚至连看都不再看我。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一直忙着入侵,期间L18几次要动手帮忙都被我阻止了。我不想让他参与进来。这次搞砸了是真的要坐牢的。
好在一切进行的都算顺利,直到侵入的那一晚,我都寸步不离电脑。一切饮食都是l18拿回寝室。
这一次,是不是赢了他了?是不是?他一直都没再联系我,可见他还没成功。我比他快,我赢了!
“还不清除痕迹离开?”l18一直立在我身后的,看到我打开数据库的那一秒立即道。
“我要拿到一个账号和密码,否则没有证据证明我入侵成功了。”我一边说,一边打开login表格。
“那快啊!”他催促道。
我自然知道!时间紧急,我只看到表格中的第一条记录,立即复制!
正在操作间,屏幕忽然凝滞了。
对方关闭系统了!
他发现了。怎么会?不是我触动的安全系统。不,我知道不是我。我已经关闭了的。时间紧迫,已经容不得多想,我立刻强行关机,拉掉网线,然后重新启动,格式化了整个硬盘。
房间里,是长久的寂静。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对面那个脸色阴沉的男孩。
“兰瑟.艾文。”
“听到名字,才想起你是老外。”我笑道。
五天之后,达打来电话告诉我他在一份网上警察的内部名单里看到了我的大名。目前还在监视阶段。
“名单在你手上吗?”我问。
“在,我正在看。”他苦笑道。
“有一个叫做兰瑟.艾文的么?”我沉声道。
他隔了很久才告诉我说没有。
我从来没低估过中国的专业人才。其实在那天晚上我就知道在劫难逃了。“我问你,那天到底保安系统为什么会被触发?”我问。我想了整整五天了,那天我没触动,那就是其他入侵者干的了。而他,这样积极地查警方档案,我不想怀疑都难。
“……是我。”沉默了许久,他说。
“那我是不是赢了?”
“对,你赢了。”
“哎,我赢了。”我挂断电话,对l18说,“至少,我赢了,还没有连累你。”
l18很漂亮,但他脸上的表情一向极少——不是说他看来很木然,相反,他总是面带温和的微笑——而这一刻,他忽然转过头去,眉头紧锁。
“别这样。”我想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的,可是全身乏力。最后能做到的就是勉强挤出个笑脸。
我好害怕。从小到大我几乎都是一帆风顺。尽管家里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但衣食无忧。我不是什么天才,但总有点小聪明。正是依仗着这聪明,我磕磕绊绊的爬到这个首都的高等学府,而且,我也幻想着能依仗这聪明能赚大钱,能成就一番大事。
现在钱没赚到,反而惹了一身骚。或许有日子要剃着光头过了。想想恐怖的将来,蓦地我就觉得从前最恶心的革命史社建课都如此的美好,最起码我可以趴桌子睡觉。我真的想哭。但是在他面前我不能。
在他的面前,我得像个男人。我按下躁动跟惊恐,装作老成稳重胸有成竹的样子:“大不了进去呆几天,有什么了不起的,出来还是一条好汉。”我把电话线一圈一圈的卷在我的手指上,“说不定政府正要网罗我这样的人才呢。”不知道他是否看出了我心中的无助与恐惧。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点头说:“不错,你这样的人才很多地方都在网罗。”
“你看,就是这么回事。”我拍了拍床,向他招了招手。他走过来,坐在我身边。
我一伸手搂住他的肩膀,“不论谁问,你就一口咬定只是收容我在你这里借住,我干的事情你一点也不知道。”
他低垂下头,半晌无语。
我享受着这安静,搂着他的时候,我觉得安心。这五六天来我反复思量,明白自己是一向争强好胜兼大意,结果倒好,终于把自己折进去了。真他妈活该,出来混的,迟早是要还,这话说得真TM对,我现在是想明白了,可有什么用啊?该还的一分也少不了。每时每刻我的心都是绞着的,仅在搂着他这一会儿,我觉得很安心。至少我没连累他,至少还不是全盘皆输。面对着他,我还抬得起头。过了好久我回头想想觉得自己当初的想法很可笑,可是,那会儿却真的很满足。
“欢……杨永欢,”他开口道,声音极低,带着微微的颤抖,“我是外国人。”
“嗯?我知道啊。”
他长长地吁了口气,“我可以逃回家去。”开了口之后,他似乎顺畅多了,语气沉静而坚定,“你把罪名都推到我头上吧,”他的目光定在我的脸上,带着些许的冀望和十分的坦然,“我逃得掉的。”
我的心中蓦地一热,把他整个拥在怀里。缠绕在手指上的电话线带翻了整个话机,叮叮当当的噪声响个不停。
我不知道从猎奇到喜欢距离有多远,我只知道,有时候只需要那么一秒钟,一句话,整个人就会被颠覆。
“你别傻了。”我说,眼眶热辣辣的,“你还是好好留你的学,上你的课——你们家供你出来读书容易吗?别他妈胡思乱想的。我自己的事情自己扛。咱俩好过这一场,我记着,你愿意记也可以,但是,你给我听清楚了,从这一刻起,都过去了。”我不容反驳地说。到此刻为止,能保住他已经是我最大的愿望。我宁可他跟我拜拜。多少年之后他可能回忆起跟我共处的这几天,全当一乐,模糊的想起,自己原来认识一傻冒,名字特土,叫永远欢乐。
我卷铺盖回了学校,临了又嘱咐l18一遍,有人问他,千万千万照我说的做,别跟着瞎搅和。也就是这一两天的事儿,很快就会有人代表政府来找我谈话了,每当想起这个,心里受宠若惊之余就是一阵酸涩,他妈的,怎么跟家里交代呢?一拿起电话,舌头就打结,算了,还是等政府跟他们说吧。
冬季里光秃秃的校园看起来真是可爱极了,我从前怎么就没发现呢?破天荒去认认真真听了一堂社建,忽然发现充满愤懑的政治老师挺有意思的——从前真是错过了太多了。
晚上回到寝室哥们们见到我就大叫“怪兽~~~~”,“我靠,社建你都他妈去听,有人性吗,你?”
再不听就享受不到这种怀柔的,到时候都是高压的爱国主义教育。我心里想。
“嗨,欢哥。”
我正心不在焉的享受着最后的自习时间,旁边一个人一屁股坐在紧挨着我的座位上,大刺刺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