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瑟在我的治疗下,伤得比之前更厉害。如果没有我他可真是寸步难移了。我们吃了些东西,略为休息了一下便连夜上路。
我们都知道我的状态不太好,但他的状态更不好。无论是背著他还是抱著他我身上的抓痕都避无可避的要裂开,我知道他很心疼,但又不得不这麽做。所以我喜欢在夜里走路,看不到我的伤口在流血,这样他心里会好受些,那我也就好受些。
他所谓的朋友看来在这个地区很有势力,从围墙的高度就能看出来。最初叫门遇到了点困难,在有人回答之前,我听到了藏獒的吼叫声。
我靠!不会又要……我下意识的退了一步。
“欢欢,怎麽?”兰瑟敏感地意识到了我的紧张,关切地问。“你身上的伤痕莫非就是藏獒留下的?”
我点了点头。
“你杀了只藏獒?”兰瑟的眼睛在月色下看来仍是清澈而明亮,“你很了不起。”他微笑著说,“在这个地区,藏獒常常都是以活人做食物来训练的,迅猛非常。欢欢,你很了不起。”
“我知道。”我回报他以自得地一笑。“我本来就很了不起。”
兰瑟又以当地话向铁门里说了些什麽,接著我就听到了匆忙的脚步声,有人拴住了院内的猛兽,打开大门,引领著我们向正对大门的建筑走去。
他们怕我们,我感觉得到,带路的男人不时的偷偷观察我们,眼神里带著惊疑。
大厅很漂亮,这样的建筑才是我所听说的富庶地区该有的样子。大约200坪左右的空间里灯火通明,家具简洁而华贵,连地毯都是手工编织的那种。看得出来主人是很有欣赏眼光的。
我的衣服勉强可以遮体,兰瑟多少也有些灰头土脸,但他淡定从容的神态使他看来高贵无比,面部的线条虽然柔和,但却不怒自威。
男人说了句话,兰瑟示意我将他放下。我老实不客气的走到中间的大沙发前,轻轻放他落座,然後自己坐在他的身侧,把自己当成主人那样。他向我微微一笑,没有表示任何异议。
两三分锺後一名穿著正式的男子进了大厅,身後紧随著五六个保镖类型的人物。
为首的男人看来约有四五十岁,脸上有著该地区人标志性的络腮胡子,一双眼睛精光四射,端的不凡。他紧盯著兰瑟,以当地话问候了兰瑟──这是他们谈话中我唯一能听懂的一句──尽管用词是客气的,但我明显感觉到他并非善意,或者至少是戒备的。
他们绝非朋友!
兰瑟在骗我。
我在男人的目光下感觉到了巨大压力,但兰瑟却仍是那般从容。他缓缓地说了两句什麽,语气自非对我的那种柔和,也非对阿坦的那般随意,甚至不是他对那些死士的声调,而是一种我没听过的威严和笃定。
对方的表情是平静的,但眼中略略透出些不及掩饰的惊讶。他接连二三的以询问的口气说了些话,兰瑟总是用很简略的话语回应,不卑,不亢。
接下来,男人沈默了一会儿,似在考虑什麽。兰瑟没有催促,只是悠然的微笑著。
一两分锺後,男人回头对自己的保镖吩咐了几句,一名保镖飞奔离去。
这时的气氛好像略有缓和,男人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他惊奇地看了我两眼,又转头问了兰瑟些问题。兰瑟微笑作答,目光也在我的身上盘旋著。我从他的目光里读不到任何情绪,我想他不是对我禁闭心扉,而是因为那个男人──他不想让泄漏一丝一毫的心绪给他。
他不是要把我卖了吧?我忽地有种奇怪的想法,尽管我知道他绝不会那麽对我。但他们刚刚确实像在做买卖谈判,而现在明显是达成了双方都满意的结果。
我怀疑地看著这两人。
“中国人?”那男人忽然以很标准的汉语问道。
“啊?是啊。”我吓了一跳,看了看兰瑟,他没有什麽特别的指示,於是我照实回答。
“赤手空拳杀了只藏獒麽?”男人又问。
“用了军刀。”我更正了一下。
“很了不起,他们都很难做到的。”男人回身指了指身後的几人,说。
“客气。”我敷衍道,把他们老婆放狗窝里你就知道能不能做到了,我心里想。
几句话间,那名飞奔出去的保镖已经回来,身後跟著一个背著医箱的老头。
不用介绍我也猜到他来做什麽了。
老人先将我安错的关节拉脱,又再装好。整个过程中兰瑟虽然汗如雨下,但仍一声不吭。我的拳头握紧松开了无数次,也同样汗如雨下。
接下来老人又拿出些药膏药粉和绷带,我猜那是给我用的了。
这时一名下人模样的女人来到大厅,大约是报告了什麽,兰瑟便示意著我扶他──他的腿延误的时间太长,又被我胡乱推拿,关节虽然复位,但要彻底恢复恐怕需要一两个月──跟著那名女仆来到三楼的一间房前。
“我们住在这里。”兰瑟对我说。
他们到底做了什麽交易?我躺在床上沈思,眼睛看著浴室的门──这会儿兰瑟正在洗澡,而我在他之前已经洗好上了药。
我可不会真的傻到当这两个人是朋友!况且若是朋友,兰瑟也不必山穷水尽了才迫不得已找他寻求帮助!不管是什麽交易,我确定对兰瑟定时极为不利的。
浴室门颤动了一下,我翻身坐了起来,想他要是出来了我就过去接他。他脱衣服的时候我看到他的左腿红肿得吓人。
然而门并没有拉开,想是他穿衣服时的气流带动了木门。
我靠在床头,背上的伤口其实满深的,只是我一直都没精力,也没心思处理。在刚刚包扎完毕,而我的神经又开始放松时才感觉到那里灼热尖锐的痛楚。“这里的男人,身上没有不带伤疤的。这是男人的荣耀。”那时他笑了笑,低头在我的脸颊上亲了亲,“欢欢,你是个真正的男人了。”他温柔细致的抚摸着伤口的轮廓,“你能做到任何事。”他沉声说——应该叫做宣布,“我以你为荣。”
与我的假想不同,他纯粹是以男人对男人的方式。
因为兰瑟的样貌绝美,看似纤细,而且做爱时又偏好B方,所以我常常会不自觉的当他是女人般看待——或者叫做女强人——但他不是。
他从无一点女子似的娇柔作态,相反的,他强悍之极,从语言到行动,从思想到心胸无一不是男人中的极品。
很久以来我都一直对自己是否是个真正的同性恋而感到怀疑——或者是他太美了吧?天下无一个女人能超越他——然而这一刻我终于确定,我,真的,被一个男人吸引了——从他的外貌到思维,从内到外。无可辩驳。
浴室的门又翕动了一下,然后猛然被推开。
兰瑟的头发大概就随意的擦了擦,略长的发稍还挂着水珠。白玉般的面上带着浴后的红晕,浴袍松垮垮的系着,他在我面前展示着一幅庸懒的生香活色的艳图。
“兰瑟……”我有点艰难地开口道。任谁也知道,我和他目前都不太适合做爱,尤其是他,髋骨处发炎肿胀得那么厉害,抬腿都很困难。
兰瑟不说话,把手杖扔掉,向我张开双臂。
他的脸上带着天下最美丽的微笑,丰润的粉红色双唇在灯光下散发着无法抵挡的致命吸引力。
“兰瑟……”我更艰难地说,一挺身跳下了床。我分明感觉到一起站起来的不光是我的双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