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恨瑞士军刀!它为什麽有这麽多工具!
藏獒转了个身,右眼看到了我,立刻毫不犹豫地扑了过来!
我只知道不能被它扑倒在地!身形一矮,我从它的身下扑了过去,顺手将断枝插进它的口中活,但是更加狂暴。
我听到背上衣服撕裂的声音,但仍然感觉不到疼痛。
再拔出另外一个工具──香槟拔塞丝锥!
这一次,是我像藏獒扑过去,我的目标是它的右眼!
我不会给它机会。
决不能!
我要活著回去。
最後两眼俱盲的藏獒是撞在树上倒下的。我不知道它是不是死了,总之我还是捡起木棍狂敲了一通。
那个时候我身上到处是抓痕,两臂完全花了。
如果不需要赶回废墟,我想我当时就得栽倒在那里。
没有谁可以剥夺我爱一个人的权利!就算老天爷也不行!
等回到那间破败的小屋,太阳已经西下。
远远的,我就看到兰瑟靠在门口张望著,落日的余辉在他的身上投射了金色光环,他看来美丽不可方物。
他原本不是坐在这里的。“我回来了。”远远的,我对他说。
“欢欢?欢欢!”他见到我时,一脸惊骇的样子,“怎麽了?哪里伤了?重不重?”他似乎要站起来──我见到他分明有这个意思──然而那条腿提醒了他这不可能。“我看看!给我看看!”他向我伸出手来。
我手中的东西掉了一地。紧走了几步,我半跪在他身边。他扒开我的衣服,在我胸膛上抚摸──我的外衣在胸口的地方占满了血迹。
“还好……这里没什麽……其他地方呢?哪里受伤了?”他问。
“你给我说说,这是什麽!”我问,“你爱我,是不是?你爱我!”我狂吼道,声音沙哑。
兰瑟微怔了一下,随即恢复了往常水一般的平静。也同往常一样,水一般地沈默。
“你说!说给我听!说啊!说、啊!你、给我、开口说话!”我用力地摇晃他的身体,他却依然沈默地像块石头。我要听他说!我要!此刻我就想要强迫他说出来!
他知不知道,我是怎样的喜欢著,爱著他?!
我简直没办法控制我身体里横冲直撞的怒火,俯下头压在他的唇上,噬咬。他最初还默不作声的忍著,直到我尝到了血腥的味道,忽然感受到了衣领上传来的巨力,身不由己得靠近他,接著,肋下挨了重重的一肘。
我几乎怀疑肋骨折断了,眼前金星直蹦。他的力气大的惊人。阿坦说的对,无论何时,兰瑟都是极度危险的。
看起来他又忘记了自己脱臼的腿,再次企图站起来,失败了。我按著肋骨靠在门上喘气,看著他。
他低著头,用手和完好的那条腿撑著一点一点向屋内挪。他大概就是这麽坐到门边的。他坐到门边是因为我一整天都无影无踪。既然他在担心我,为什麽不告诉我?他爱我,他为什麽不告诉我!
“那家饭店已经关门大吉。”我慢慢的滑座在门边,“现在,只有等待阿坦的救援了。”
“他不会来了,欢欢,你还不明白麽?”兰瑟苦笑著说。
其实这两天我已经猜到了大概,阿坦离开了,带著所以可以跟外界联系的工具。昨天,甚至是今天早上我还可以自己骗骗自己,可看到人去楼空的饭店,我就已经有所觉悟了。他,要我们死!
可是,为什麽?我询问的望著兰瑟。
“我们很久以前就已经发生分歧了。”兰瑟只是淡淡地说,“我早就提防著他,只是没想到他会在那个时候动手。”
我知道适可而止。我知道该允许他有所保留。不过我猜测我脱不了干系,正因为如此,兰瑟才闭口不谈。
他爱他。我知道阿坦爱兰瑟,因为我并不是彻底的白痴。正因为他爱他,所以我才对阿坦营救一直抱著一线希望──我以为他舍不得兰瑟死去的,就想我爱上了兰瑟这样。而事情的另一面就是,也同样是因为他非常爱他,所以要将我们推入死地。
阿坦是个孤绝狠辣的人,这毋庸置疑。
“兰瑟,我是不是猜中了?”我长叹了一声,含笑望著他。现在身上开始疼得难耐。我感觉死神在一点点靠近。
兰瑟看著我,半晌,不说话,只是静静的凝视我。他绝美的容颜平淡如水,并没有泄漏他半点思绪,只有丝丝倔强挂在嘴角,缕缕刚强横在眉梢。
我勉强站起身,到门外捡起抢劫回来的食物扔到兰瑟跟前。“吃点东西吧。”我说。
“怎麽受的伤?”他拿起一瓶水,边拧瓶盖边问。
他问话的时候我正在撕开面包的包装袋,胳膊上的深深抓痕还不时的渗出血来。
“我们就要死了,是不是?”我反问道。
“不,你不会。”他轻轻但却坚定地说,“我说过事情办完就会送你回家的,你忘记了麽?”
我身子一震,抬头看著他。
我不该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的,是不是?
可是我怀疑了,所以现在这麽落魄。不只是我,还连累了兰瑟。
“过来,”他躺倒在地上,平静的看著我说。他平静的神情告诉我,他不怪我。
我迟疑了一下,走了过去。
“帮我把关节复原。”他仰视著我,一双眼睛深不见底。
“我……我不会。”我呐呐地回答,脸颊不可抑制的绯红,又很快苍白了起来。
“我知道。”他轻轻地吐出了几个字,温柔似水。那目光就是一种安慰,一种最有效的安慰。他了解,我的感觉他都了解。我不需要说什麽。“按我说的做。”
我在他的指导下抬起他的伤腿──又肿又热,看来早已发炎──与身体曲成九十度。看到我胳膊上的抓伤,他迟疑了一下。
“不疼。没事了。”我一直追随著他的目光,当他的目光落在我手臂上时,我便知道他心里在想什麽。
“……把胳膊垫在我的膝弯处,推压。用力吧。”
我按照他说的用力推了一下,但明显的是角度发生了偏移,我能感觉到他疼得颤抖。
“靠内一点。”他的声音是平静的,平静到感觉不出一丝痛楚。
我臂上的伤口早就裂开,血顺著他的裤子往下流。他看到了,什麽也没说。我们都明白,现在不是心痛的时候。
把怜惜放在心中吧。
“用力一点。”他说。於是我咬牙用力一推,只听“咯”的一声轻响。我以为他复位了,但刚抬起眼皮便见他的手指用力地扣著土地,指节发白。
我还是搞糟了。
“算啦,这也不是一年半载就能学会的手法。”他的声音依然淡淡的,虽然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滚落。
“你干脆把我的腿打折吧!”我跪在地上,双手捂著脸,声音里带著明显的懊恼痛苦。
破坏永远比修复容易,所以人们热衷於去作让自己悔恨的事情。
“欢欢,”兰瑟柔声叫道,“事情不像你想像的那麽糟糕。”
我放下手,注视著他惨白的容颜。他眼中的包容比海洋更深更宽广。我忽然明白,一直以来我都以为自己爱得很苦很深切,可跟他比起来我其实不懂爱。
他根本不需要语言。
“带我去集市。”他说,“我有个朋友在那里。他能帮我们。”
朋友?帮我们?在这个时刻?
他说的是真的?我会天真地相信这句话?如果真是朋友,他不会现在才提起。然而,我现在没有更好的建议。
是火坑麽?没关系,我们两个一齐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