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我所工作的商行的老板,他说他愿意帮我母亲以及正德的父母解决所有的医疗费和生活费用,但条件是,要我做他的妻子。在别无选择的情况下,我瞒住母亲和正德的父母和他结了婚……
冯媛妹的脸上有着历经风霜的沧桑,在她中断话语的那一瞬间,谢正德立刻握住她有些冰凉的手,并给了一个鼓励的微笑。于是,她又继续缓缓地开始叙述:
“我知道这件事瞒不了多久,但我没有想到我母亲在我结婚的第二天就洞悉了一切,我永远也忘不了当时她脸上的悲哀和愤怒。在怒极攻心之下,她很快就死于心肌炎并发症。为了避免同样的事情再度发生,他以最快的速度不着痕迹地安排正德的父母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离开这里,去别的城市定居。
原以为,我就会这样了无生气的过完这一生。但不料一年后,当我和他的第一个孩子出生后没多久,正德却奇迹般的带着他努力工作所得的丰厚报酬回来了,当他出现在我面前的那一刻,我几乎不相信我的眼睛……
正德在听了我这一年多的遭遇后,非但没有责怪我对于他的不忠心,反而更加珍视我;而我,更是无法忘却和他一起的点点滴滴。于是就这样,我们俩又悄悄地在一起,虽然我深知这是对于我现在丈夫的一种背叛,一种伤害,可我的自私和想要幸福的渴望却让我无法停止和正德在一起……
为了减轻我的罪恶感,我开始设法让他抛弃我。但三个月后,我发现自己居然又怀孕了,更糟的是我不知道孩子的父亲究竟是谁——因为那时我已经有两个多月的身孕了。
在惴惴不安的日子里我做出了一个决定,假如孩子是正德的,那我就把它交给正德带走,而我,会留下赎罪……我欠他的实在太多太多了……
然而,当他在得知全部的实情之后,没有给我任何赎罪的机会。在暴怒之下,他毅然抛弃了这里的一切,只带着那个属于他的孩子,远远地离开了这里—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得到过任何一点关于他和那个孩子的消息。”
漫长的回忆终于结束了,冯媛妹疲惫不堪的闭上了双眼,谢正德温柔地环住她的肩膀,给她一个可以依靠的港湾。
谢映洛将这一幕深深地看在眼里,淡淡的枯涩却忍不住涌上心头。
“映洛,你是怎么知道你有个哥哥的?” 谢正德将目光转向儿子,稳重的声音里有着微微的诧异。
“因为,他就是我现在的恋人,邵允狄。”
“什么!!”冯媛妹睁开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邵允狄其实就是我有一半血缘关系的哥哥,” 谢趺洛看向落地窗外宁静的月色,“虽然我还不能百分之百地确定,可是从他昨天的表现来看,应该就是这样没错了。”
“你们在香港发生了什么事?”问话的依然是谢正德,冯媛妹则被这惊人的消息震得久久无法自已。
“原本他是去解除他父亲为他定的婚约,但大概是在谈判过程上面从他父亲好友的口中得知了我是他的亲弟弟,在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的情况下,他选择了逃避我的存在。”
谢映洛言简意赅地说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你们——分手了?”
“不知道……或许吧。很少有人会在得知恋人是自己的血亲时还能保持平常心,何况这其中牵扯到的是是非非又格外的复杂。” 谢映洛的语气带着隐约的无奈。
“那个孩子……现在好吗?” 冯媛妹轻轻地问道。
“如果是健康状况的话,他很好。” 谢趺洛落寞地笑了笑,“至于心理的状况,我想一定很糟。”
谢氏夫妇闻言——沉默了。
微微顿了顿,谢映洛提出了自己思考了整个下午后做出的决定。“爸、妈,我想出国一段时间。”
“去哪里?”
“……也许会去美国一些偏僻乡村吧。“
冯媛妹当然明白此刻的儿子虽然表面上很平静,可是他的心里却是犹如乱线一般理不出任何头绪。因为这一整件事情不仅是对他,甚至对他们全家而言,实在发生的太快,也太让人措手不及……“一个人去没有关系吗?”
“嗯。”谢映洛微微点了点头,“这不是第一次了,你们不用担心。”
“那个孩子那边呢?” 谢正德用充满理解的声音提醒儿子。
“我想他也需要好好地思考一下我们的未来,所以短时间内他应该不会来找我的。”
“我明白了。” 谢正德颔首,“好吧,你就安心地去美国的小乡村散散心吧。我和你妈妈也需要好好地思考一下。学校那里我会替你请假的。”
“谢谢爸妈。” 谢映洛疲惫地闭了闭眼眸,他那憔悴的模样让谢氏夫妇心痛不已。冯媛妹刚想开口说些什么,谢映洛忽然站起来朝楼上走去,片刻之后再回到偏厅时,手里多了一张照片和一页便条纸。
“妈,这是允狄的相片,这张纸上有他在这里和在香港的住址。”说着,他便将东西放到母亲手里,“如果想去见他的话,这些东西会有用的。”
“映洛……”
“我想你一定很想亲眼看看他吧。” 谢映洛淡淡地笑了。“他虽然冷漠,但却是一个很出色的人,你一定不会失望的。”
望着儿子消失在楼上的背影,冯媛妹幽忧地叹了口气。
想不到……世界竟然会这么小,映洛的恋人竟然就是他同母异父的哥哥——她在二十二年前失去的大儿子。
这究竟是不幸,还是一种幸运?
***
“你真的准备去美国?”贝铭将一罐乌龙茶递到谢映洛手中,像是征求般的问道。
“现在逃避虽然有点可耻,但对目前的我来说是一种最好的解脱。”
他缓缓地饮了一口微苦的茶后落寞地回答道。也只有在好友面前,他才会毫不掩饰心中的脆弱与无奈。
“他选择了视而不见,而你则选择了逃避,这么一来,你们要怎么破镜重圆?”
“不知道,”谢趺洛平躺在宽大的沙发上,合起双眼,似乎在压抑心中的痛苦,“或许……无法破镜重圆了也不定。”
“……会吗?”
“他那天回来时的表情是我不曾见过的阴霾和冰冷,甚至还有隐隐约约的憎恨。我想,长久以来他一定被这件事压得无法喘息,也许……他已经恨了我们很久了也不一定……”
“即使这样,伯母仍然会去见他吧?”
谢趺洛默默地点点头。
“那事情说不定会有转机。”
谢趺洛轻轻摇摇头。
“即使允狄会宽容这些过往恩怨,重新接纳我们成为他的佳人,但从今以后,我也只不过是他的手足,而永远也不可能再恢复到恋人的亲密。”
“可是你们之间已远远地超过了兄弟的关系不是吗?”
“就因为是这样,他才更不会轻易原谅这所有的一切。” 映洛无奈地笑了笑,“允狄虽然不在乎世俗对待同性相恋的眼光,但一半血缘的牵绊……我相信,他多少还是会心存芥蒂,就如同我自己一样。”
略微顿了一顿,他又合上双眼,几乎是带着自暴自弃的语气轻道,“算了,这样也好……无论是对他,还是对我,都是……一种解脱。”
凝视着他几天来迅速消瘦下去的脸庞,贝铭觉得有一种苦涩的味道悄悄地在房间的空气里蔓延开来,难受地令人心头发颤,“……不想去挽回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