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杜克勤没有接他幽默的话尾,反倒严肃地说:“在这之前……上回你在米兰的表现,我特别注意过,后来我也请了在台湾公司的员工,帮我搜集了你的作品。加上今天我的观察……仁,你有没有兴趣到米兰来发展?”
笑容消失在讶然后,仁善先放下杯子,以免他吃惊地摔破它。“我?米兰?”
“你的才能不止于经营一间小小的个人工作室。我听说你以前曾管理过台北最大型的造型沙龙,可见你对管理也不陌生吧?”
杜克勤在餐桌上拱起手,招牌的亲和力笑容,转为具有领导者气质的冷静微笑。“实不相瞒,目前‘维多葛雅’的造型沙龙负责人……也是该店铺的首席设计师,和我的理念不合。我正积极物色能接班的人选,我认为那个人选非你莫属。”
这天外飞来的邀约,是许多人求都求不到的良机吧!但仁善一向谨慎的个性,教他得退一步想想。
最后在考虑几分钟后,仁善苦笑道:“我在‘飞岛S’时期是曾经做到干部阶级没错,但不曾接管过它。您的消息可能有误。还有……您要从外面提拔一位首席设计到店里,最好还是起用当地有既定知名度的设计师较妥。像我这样来自国外,在当地没有什幺实绩的人,恐怕不但无法帮您解困,还会牵连您,使您的店铺陷入更大的危机。谢谢您的抬爱,我感到荣幸的同时,也得说自己无法胜任。”
杜克勤似乎早想到他会这幺说。
“不必急著回复我。这儿有一张到米兰的机票,期限是半年内有效。这张十万美金的支票则是随时可以兑现的,如果你有意思到米兰,总需要安排当地住宿什幺的,请支用这笔钱。最后……我没说是请你过去坐享其成的,仁,你会很辛苦、非常辛苦。不是要你马上就坐上首席的位子,现在你是以‘研习’的身分进驻店里,我要你慢慢地建立人脉、实绩,而且是一年内要达成。到时如果失败了,你没法子达到我的要求,你可以回台湾再继续做个人造型,也可以留在米兰的店里继续‘研习’,但我将不会再给你优遇。”
闪烁著精明、干练的睿瞳,是双生意人的眼。
“好了,其它等你对这职位有兴趣,我们还可在电话中慢慢聊。现在,重要的事说完,肚子也饿扁了,我们快开动吧!”
这简直是……要他到米兰去帮他斗争?革命?总之内情绝不单纯。仁善叹气地看著手中的机票与支票,若是给个“杂支”就给了三百多万台币,那他打算给他多少薪水啊?
不、不行!管他多少薪水,这种事他哪做得来呢?
期限一年。到米兰研习?不仅可以在欧洲时尚圈习得新技术,还能暂时远离台湾……说不定这正是他所需要的空间,去换换心情、换换气氛。
要不,靠我自己一人,我能忘掉谷洋,坚持不与谷洋再见面吗?
仁善脑海中浮现自己与谷洋在电梯中的火热画面,双颊倏地酡红,赶紧喝酒掩饰。
“小心,别跌倒了。”
回到民宿房间的路上,两个大男人走得颠颠倒倒、歪歪斜斜,好象随时会撞到墙壁似的,引起擦身而过的人侧目。杜克勤一手绕到仁善的胳肢窝下,一手扣住仁善的手臂,搀著仁善走回房去。他不知仁善为何会拚命地灌酒,结果不胜酒力醉倒了。
“你的房间到了。仁善,你的钥匙……算了,我自己拿。”杜克勤摸索著仁善的裤袋。
“你在干幺?”上一秒还醉得走不稳,这时仁善却握住他的手,醉醺醺的眼睛盯著他说:“我不是说我们分手了,你还碰我做什幺,谷洋!”
“……“我不是谷洋,仁。”
“你滚、我叫你滚!你为什幺不告诉我呢?你为什幺要瞒我呢?我恨你,记得我说过我不怪你吗?那是骗你的!你这个笨蛋,我恨死你了!”咚咚咚地,仁善的拳头纷纷落在“谷洋”身上。
杜克勤见状,看看左右,这样不妙,会吵到邻居的。于是他扣住仁善的双腕,为了制止他的歇斯底里,紧紧环抱住他说:“好,你恨,你恨死我了。安静下来,我们要进房子里……唔?”
软绵绵的舌头堵住了杜克勤的嘴。
他一张口想告诉仁善他弄错对象,结果舌头竟溜进他的口中,挑动他的舌。杜克勤发誓他绝无占他便宜的意思,然而……一个吻而已,也没啥关系吧?于是他被动地接受著仁善散发酒香的醇吻。
以为吻完了,他就会乖乖听话。不料他竟开始用鼻头顶著他的下颚,逗弄著说:“对不起,我骗了你。我不恨你,谷洋,我爱你。”
好吧,仁善百分之百是喝醉了。杜克勤认命地扮演起他口中的“谷洋”,道:“我很高兴听你这幺说,可是我们是不是该进房间里去呢?仁。”
“进房间?”他朦眬的眼散发绚丽幻彩。
“对,先进房间,有什幺事等进去后再说。”哄著赖在身上、像无尾熊的他,杜克勤说:“所以把钥匙交给我,我好打开门。”
脸庞亮起,他笑了。
平常给人和煦如风、如朝阳的笑靥,竟能因为微笑的角度与双眼色泽深浅的变化,而产生剧烈的改变──性感而神秘的微笑,为张仁善秀气耐看的长相增添迷人的魅力。
“我自己可以开。”这幺说著,他也真的不假杜克勤之手,在试了好几次之后,终于成功地把钥匙插进洞里,喀地打开那扇门。
率先闪进门内的仁善,长手一伸,拉杜克勤进入门内,关上。
隔天早上。
并肩躺在床上的两人,仰望著天花板,对话著。
“我……昨天晚上对您做了什幺吗?”
“嗯。你做了。”
“……我非常抱歉,真的非常抱歉。我这该死的酒癖……造成您这幺大的困扰,我真不知道该怎幺说才好。您应该把我丢在路边,别管我的。”
“仁,先告诉我,你是同性恋吗?”
“……是……您的机票和支票随时都可以拿回去,我可以理解。”
“那我的直觉就没错了。和你第一次见面握手时,就隐约有那种同类的感觉了。哎,你不需想太多,这和机票、支票都没关系。公事是公事,私事是私事,我分得很清楚。”
“同类?杜先生,您也是……?”
“在这圈子里,并不稀奇吧。顺道一提,集团里知道的人很多,因为我前妻把一切都抖出来了。你可以不用担心‘国王的驴耳朵’的剧情会在你身上上演──假使你为我工作的话。”
“……”
“我们起来更衣吧。”坐起。
“说得也是。”仁善迅速跟著下床。
“……好痛,我的腰!”咚,又跌回床铺。
“杜先生!”
退房离开民宿前,杜克勤望著旅馆大门,对仁善说:“这儿想必会成为我永生难忘的‘贵宝地’了。”
“对不起。”红著耳根,低下头,仁善不能记得全部,但是靠残存的片段拼凑,也觉得不妙。说了多少次要戒酒、戒酒,都是嘴巴上嚷嚷的,但他这回真的不敢再敷衍了事了,往后他绝对滴酒不沾。
“好了,别猛道歉。虽然不免腰酸,背有点疼……你很行,真的很行,仁。”
杜克勤这幺说,只让仁善更糗。
“请您上车吧。”双颊热烫的,仁善呐呐地说。
沿著返家的路出发,仁善握著方向盘,脑子里还在懊恼自己的酒后乱性时,身旁的男子却一派闲适地开口说:“既然回去的路很长,你不妨告诉我,昨晚我当了一夜替身的家伙,是怎幺惹得你凶性大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