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我倒是知的。”叶长风将衣结扣上,微笑道,“在京师时,我们同年同僚,也一般有宴游作乐,不过方才听你说得骇人,什麽男人,还是几个男人……”
“所以说你还是不懂。”唐悦笑著叹息,“那是真有的,不过不在寻芳居,在城西的另一家别馆,每到月中月末都会有特例表演,专供贵宾富豪观看……有时是男女,有时全男,每次十对,都是千中挑一出来的好手,”口里说著闲话,手指已挑开才系上的衣带,潜了进去,“俗称天魔舞,最是妖媚,你若想看,我可以带你同去……别瞪我,张子若就见过多次呢。不过这人居然心定神闲能把持得住,想必是有些来历的,不是寻常师爷格局。”
那是自然。皇上亲挑出来的人,怎会有弱者。不过这样的人才,居然用来监视自已,实在是……要算浪费呢,还是可视作皇上对自已的看重?
叶长风默然,一时未及注意,回过神时,身子已又落入唐悦掌握。
一个是情难自禁,一个是欲拒无力,云雨重整巫山再赴,清晨曙色里种种琐事,自不必再提。
直纠缠到下午才返回府衙。叶长风原还有些不敢抬头,见张子若神色安祥绝口不谈,总算也渐渐宁静下来。
张子若心中却是说不清的滋味。叶长风不再苦闷自咎,固然是他所愿,然而眼看他归来时眸光湿润容颜鲜研,唇边笑意似隐还现,分明是鱼水极欢了,胸口无论如何有些沈闷,面上却仍是清风明月一派安然。
他是不知叶长风与唐悦一事,若知了,心境如何,实是难料。只是世事既为世事,机缘巧变自然常出乎人意料,纵精明干练如张子若者,也不能尽在算中。
此後叶长风一心专注公务,寻芳居三个字,连提都不曾再提起,更无论涉足。唐悦倒也不强求,他本就是江湖第一香,一等一的轻功,要深更半夜无声无息潜入府台大人房内,跟吃白菜也差不多。不过叶长风白日事务繁忙,每每疲倦乏力,唐悦不忍他劳累,也不去引弄,两人相处反而以温言谈天居多,平和沈厚别有一番光景。
天下局势却已悄悄起了变化。
先是北辽,半月的沈寂後,突然气势汹汹大举进袭,也不知为帅是谁,只知手段极是犀利老辣,神出鬼没,转眼间宋已连失三城,西北边防岌岌可危,告急文书雪片一样向京师发去,京师方面,却是出奇地毫无动静,除了官样文章安慰督促外,什麽调度都未作。
这日,平阳府叶长风接到朝廷密旨,纸上只有淡淡一句话,令他立刻交割事务,上京面圣。叶长风接旨後不免疑惑,私下相询张子若,却连他也不知情,只是大略估计,或与北辽有关。
平阳府不可长久缺主,张子若这时已挂了个馆职在身,叶长风有心荐他接任,此时他圣眷正隆,张子若人脉又好,若真有心,先代理府台再接任也不是不可能,张子若却极力推辞不受,还愿为他僚幕,叶长风想到张子若身份特殊,也便不再勉强。
与唐悦这厢,却是真正要分开了.
5
夜半时分,不知何时下起的雨一滴滴敲在草木上,淅沥沥传出几分凄寒。
知府衙门後院上房的灯火还微微亮著,在雨夜里朦朦胧胧,一团晕黄。
“唐悦。”
“嗯?”
叶长风合上卷宗,向後望去:“朝中有旨,令我即刻回京,明日我便要动身了。”
“他……倒底还是忍不住了。”唐悦把玩短剑的手停了一停,似笑非笑。
“这是圣上的旨意,你莫错疑。”叶长风自然知唐悦这个他指谁,心中大不以为然,“他与圣上表面虽和,内里互有猜忌,圣上也未必肯听他的。”
“长风,你怎地也呆了。”唐悦低声笑著,暗影中看不清表情,“这就好比对奕。调动自已的棋子那是应当,迫对方按自已的路布局,那才是好手。”
叶长风怔了一下:“我不信。就算你说得不错,我也只以圣上旨意为准,别人要如何,与我无关。”
“是麽?”唐悦轻笑著,似是想说什麽,话到口中又改变了主意,踱到叶长风身前,低头下望,“那你就忍心扔下我一个?”
叶长风愕然,唐悦英爽过人,何曾出过这种哀如怨妇的语调,及至细看,唐悦眉梢唇角,都含著调侃的微笑,才知他是在捉弄自已,不由恼道:“你又逗我。”
唐悦只笑不言,将叶长风拉入怀中,叶长风微微推拒,还是被那双铁臂搂定,耳边传来低低的温热气息:“别动。窗外有人在看著呢,我们就让他看看可好?”
“什麽?”
叶长风不自觉转头外望,唐悦及时固定住他,不由分说,将双唇封了上去,便是一个深长的热吻。
初时叶长风还嗔恼挣扎,唐悦这次却绝不肯放松,双臂紧锢著,唇舌几近狂烈的侵夺之下,叶长风不多时便全身无力,脑中晕眩一片,不能抵抗。
良久,唐悦才放开叶长风,转头看向窗外,朗声长笑:“看够了没有?接下去是不是还想看春宫?”说话间,右手指尖微弹,一枚石子已激射而出,穿过窗纸,直击入黑暗。
通地一声闷响,似是有人从树上跌了下来,接著枝叶悉索,象正仓皇逃离。
“回去告诉你家主子,他的机缘已尽了。”唐悦笑容敛去,以内力将声音压成一线,清晰送入那人耳中,字字冷然,“留著头颅,等我有空来取罢。”
风雨声飒飒,屋外再无半点声响。
叶长风挣开唐悦,一言不发地自去桌前坐下。
“是我冲动,你莫见怪。”唐悦陪笑著,心知自已一时负气,冒然行事,叶长风定要恼怒。
沈默半晌,叶长风脸上不见表情,淡淡道:“他来这是第几日了?”
语锋冷然,唐悦大感不妙,试著去握叶长风的手,却被甩开,只得微笑:“这人麽,来倒是天天来的──”眼见叶长风眉宇间怒意骤增,忙道,“不过他惧我耳力,从不敢走近,今夜大概知是最後一次,方才大胆靠近窥探的。”又放软声音,低笑道,“就刚才那一回,你放心,他别的甚麽都没看到,没听见。”
“你要向人示威,何苦借我?”叶长风叹道,“我又算什麽,这幕回上去,不过增人笑料──那人,他是端王门下罢?”
“是。”唐悦心道你的身价你居然不自知,倒也奇怪,却决不说破,浅浅笑道,“他身怀端府密令,错不了。”
唐悦竟会连这也知道,叶长风疑惑瞧了他一眼,随即想到唐悦手段多端,麾下又多红粉佳人,知晓再多也不算出奇,哼了一声:“你瞒得我好。”
“不正怕你介怀,不肯与我亲热麽?”唐悦笑叹道,“你那性子,我还不知。”
叶长风不擅情事,一时无话可说,半晌,才缓缓道:“我不惯这些……唐悦,有时我心想,若我们没有肌肤之亲,只留知已之谊,是否会更好。”
“我可舍不得。”唐悦一笑,揽过叶长风双肩,看著那双清亮凤眼,柔声道,“长风,我敬你,重你,也爱你,想吃了你。你与我在一起,後悔了麽?”
“没有。”叶长风摇摇头,低低道,“在朋友之外,你确实还……教了我很多,你对我极好,我今生不会後悔。只不过,”仰起脸来,烛光下双眸深沈,不自觉地流露一丝期盼,“你……京师风物繁华,你不愿随我去看看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