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十全瞇眼。「那是先皇传下来的恶习,当今圣上必将这种陋习连根拔起!」
她杏眸无比晶亮,对东方的皇城作一长揖,认真说道:
「倘若真有那么一天,怀真愿意等!等到皇上圣明,终于将这样的陋规常例观念彻底消灭,那么,就算把我这贪污的亲随一块拔除,我都心甘情愿!」
她小脸正气凛然。他不由得心头一跳,纳闷为何她会跟东方非兜在一块?
东方非处事偏邪,当年如果不是东方非献计,他要坐上龙椅,恐怕难上加难。他即位之后,疑他害死先皇的朝官,他都不动声色除掉了,哪来像她的人敢直言?
如果在朝中,有人能对他这样直言……
「公子……」小莲子上前附耳:「已买通邻县官员了。」
王十全回神,差点忘了阮东潜一事。他点头,别有用意地笑道:
「怀真,过两日我便要起程回京,到时要再见很难了,不如一块上东方府,找东方兄聊聊吧。」
「好啊。」她也爽快地说。
「小莲子,你跟轿子先回去,我跟怀真一路走回去吧。」
小莲子一怔,连忙说道:「公子贵体,怎能……」
「我跟怀真,还有许多话要聊,你在一旁令我生烦,去吧。」
「王兄想聊什么?我写的案例吗?」
王十全笑道:「那些案例我都看过了,对我而言不算难读。你认为小小乐知县,有什么可以介绍的?」
她眼一亮,略为激动道:
「乐知县虽小,但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民情。王兄,你远在京师,难得来此一趟,怀真将此地民情,细说给你听,好吗?」
他扬眉:「有何不可呢?」
她闻言,大喜。皇上愿听民情,是她毕生所求,也许此生就这么一回,只要皇上能听进几分,就算被认出是阮东潜,她也无怨无悔--这个想法剎那闪过她的心头,随即隐没。
不行,她背后还有一郎哥、怀宁、东方非,怎能因她一人而累及大家?
思及此,她稳下激动的心情,陪着皇上定出酒楼。正思索该如何起头时,忽见皇上要拉住她的手,她巧妙地曲臂,让他握住腕袖。
这种避嫌行为,她似乎习惯了。以前还不是人家未婚妻时,她行为举止像男孩子,现在她也开始懂得男女之别了,这算不算是东方非带出她的女孩味儿?
她偷觑王十全一眼。当今皇上,长相端正,也算是英俊男子,但她还是觉得东方非顺眼亲切许多……难道,在她这个情人眼里,西施快要出现了?
「怀真,你这手指,到底是怎么断的?」王十全有意无意问道。
她闻言,内心长叹了口气。
当今圣上,也许会有番作为,但为人太过猜忌,这毕竟不是件好事。
第十二章
一进东方府,就跟一名眼熟的人打了照面。
她暗自吓一跳,极力维持薄薄脸皮不抽动,瞥到在旁的东方非,他似笑非笑地观察着她。
原来,这就是他的最后一计!
就算他要护她全身而退,也要戏她到底吗?竟然不事先通知她。
她深吸口气,讶道:
「这是……公公吗?」连自己都觉得声音好虚假。
那名有点年纪,一身太监服的公公惊恐地瞪着她。
「谁……」王十全定进院子,瞇眼。「黄公公,你怎么来了?」
「皇……」
「王兄。」东方非懒洋洋地打断黄公公的话头,道:「这是宫里来的公公,来找我的。怀真,妳来做什么?」
「我……我以为东方兄下午有空,所以,跟王兄过来。」她很僵硬地说。
东方非走到她面前,亲热地拉起她发凉的小手。「妳要来,也是晚上来。现在来,能做什么?」
他暧昧的言词,让她满面通红。「东方兄说得是,我晚上再来好了。」
听她还真的乖乖顺从,他不由得哈哈大笑,当众吻上她的嘴。她迅速退开,瞪着他。
他挥挥手,道:「去吧去吧,别打坏了我跟黄公公叙旧情的兴致。」
她抿了抿嘴,向王十全抱拳道:
「王兄,过两天你起程,怀真恐怕无法相送,在此先祝你一路顺风。」
王十全回了个礼,等她一离开,立即转向黄公公,厉声问道:
「你怎么来这儿了?」
黄公公跪地:「皇上圣安。您微服出京,宫中乱成一团,请皇上即刻回京。」
王十全走进厅内,拂袖落坐,冷声说道:
「朕才到几天,你就出现,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黄公公跟进厅后,再次跪地道:
「朝中不可一日无主,下个月大秦国使节来访,还请皇上趁早回京。」语毕,充满敌意地看了小莲子一眼。
「这倒是。臣以为,布政使一案已告一个段落,皇上确实该早日回京。」东方非嘴角噙笑道。
王十全瞪东方非一眼。依黄公公这路程,是他出京后几日,才匆匆追出来的,也就是说,东方非再神通,黄公公也不可能是他召来的。
最佳证人就在眼前,何须再假造?王十全思量片刻,沉声问道:
「黄公公,朕问你一事,你照实答。」
「别说问一件事了,就算皇上要奴才死在当场,奴才也不敢不从。」
「别把话题扯远了。朕问你,方才你看见的是谁?」
黄公公心一跳,抬起头看向他。
「皇上是说,刚才那名与东方爵爷……接吻的青年,黄公公可觉得眼熟?」小莲子插嘴。
「这里有你这个小奴才说话的份吗?」黄公公恨声道,再深吸口气,回答:「那青年……奴才不识得。」
「不识得?」王十全瞇眼。「你仔细想想,他像不像阮东潜?」
「皇上,您这是诱导黄公公了。」东方非神色悠哉,接过青衣递上的扇子,摊开折扇。「您要他说像,他还能说不像吗?皇上,这对咱俩的赌局,不公平。」
王十全瞪他一眼,再转向黄公公,厉声道:
「朕要你,诚诚实实说出来,绝不可有半句隐瞒。这怀真,跟当年户部侍郎有任何神似之处吗?」
「……」黄公公眼角颅着东方非轻摇扇面,摇头颤声道:「不像。奴才记得阮东潜较高些,眉宇英气重些,刚才那孩子……比较漂亮,完全不像。」
「再仔细想想!」
黄公公五体投地,浑身发抖道:「奴才敢起誓,那少年跟阮侍郎真的不像!」
王十全一语不发,瞪着黄公公良久。
东方非笑意盈盈,缓颊道:
「皇上会误会这两人相像,全怪微臣。微臣不该挑中了一个气质与阮侍郎相仿的青年,实在是,臣十分怀念阮侍郎啊。」
王十全冷冷睇向他,道:
「东方,就算所有答案都是否定的,但只要有一样相像,朕就无法控制内心的怀疑。你来告诉朕,怀真的尾指是怎么断的?」
「皇上,如果臣说,那是臣太思念阮侍郎,所以找上了一个气质爽朗的怀真当男宠,而臣,跟皇上一样,十处里只要有一处能够神似阮侍郎,臣就一定要它神似到底,所以施计斩断了她的尾指,皇上信也不信?」东方非似笑非笑道。
王十全瞪着他阴狠的面貌,当年正是这份阴狠让他登基为皇。
「……怀真知情吗?」
「她不会知道这根尾指是我差人砍断的。」
「东方,你行事歹毒,迟早会有报应的。」
「臣知道,也等着报应。」他不怕报应,就怕报应不来。
「倘若你回京,你可以连怀真一块带回去,朕为他安插个官职,让他有一展长才的机会,再封阮小姐为定国夫人,让你一生一世荣华富贵享不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