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留在这里,为皇上镇住江兴一带,此乃臣的心愿。」
「哼,如果我将怀真带走呢?他会是朝中一片清流。」
「哈哈,皇上,你将她这清流带回京师安插官职,不出三个月,你必将她外放到边境一带,巴不得永不相见。」
「你是说朕没有容人的雅量?」
「如果皇上无容人雅量,又岂会容得了东方在皇上眼下为所欲为呢?皇上登基两年,有些事还需得暗地来,怀真她啊,只懂台面上的事,对皇上将要做的正事,只会是一个阻碍而已。」
王十全能坐上皇位,自然也明白东方非的言下之意。放弃怀真,他有点不舍,但也不会太遗憾。他哼了一声,吩咐小莲子,道:
「准备收拾行李,今晚回幸得官园住一宿,明天起程回京。」
「是,奴才立即准备。」
行到门口,王十全又回头看他一眼,傲气道:
「东方,七年之约,你可别忘了。」
「七年之后,臣尚苟活于世,必回京效命。」东方非作一长揖。
「那个阮东潜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你找个神似他的男宠?听说阮东潜是阮卧秋的远亲,想来,你也是想在阮小姐的身上,寻找阮东潜的影子吧?」王十全问道。
「皇上英明。」东方非好整以暇道:「我东方非一生,从心所欲,从不后悔,但也自知缺德事做了不少,将来也照样任意妄行。不过,在我心里,就只有这么一个人,她其心如明镜,胸怀磊落,行事刚直,我踢断她的腿,她继续往前爬;我要斩断她的手,她竟然还能撑下去,她残废的模样实在令我怜爱又钦佩啊。」
王十全一愣。这听起来简直是……除了九五至尊,人岂能十全十美?东方非也不例外,竟然对情爱有强烈偏执,幸而阮东潜英年早逝,就可怜了怀真……
他的同情并没有维持多久,只道:
「东方,朕卖你一个面子,将案例付梓后,分发各县,满足你男宠的愿望。你要记得,将来朕有用得到你的地方,即使染脏了你的双手,你照样得回报朕。」
「臣遵旨。」
等王十全与小太监离去后,东方非负手吩咐:
「青衣,还不快扶起黄公公?」
「是。」
黄公公被适当的力道轻轻扶起。他低声道:「多谢大人。」
「还大人什么呢?现在我身无正官官职。黄公公,许久不见,你在宫中内斗得很严重吧?瞧你老成这样。」
「大人……阮……」
「这种话,你还是永远沉封在心里吧。」东方非转向他,笑道:「黄公公,你够机灵,可惜看样子,再过两年你斗不过皇上身边受宠的小太监了。」
黄公公闻言,又跪地道:「请大人指点!」
「我能指点什么?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当日给你的承诺,保你安享晚年。去吧,如果皇上知道你在我这里逗留太久,必定再生疑窦。」
黄公公点头,沮丧地起身。当他要跨出门槛时,东方非的声音从他背后响起:
「皇上图新鲜,小太监懂得讨好,自然受宠。你不一样,你在宫中成精了,一味承顺逢迎,皇上只当你有所图谋。黄公公,你这人老顾东顾西的,认定皇上会护着一个受宠太监,而不敢轻举妄动。其实,只要没有明显证据,皇上是不会理这些太监斗争。到时,你再安插个你信赖的甜嘴小太监过去,你要什么还得不到吗?」
黄公公大喜过望,连忙拜倒在地。「多谢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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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公公离去之后,厅后小门,有抹人影现身--
「东方非,你这样暗示黄公公,岂不是要让他们自相残杀?」正是阮冬故。
她一脸恼色,瞪着他。
东方非哼笑道:
「冬故,皇宫内院本是战场,争权夺利不足为奇。黄公公是我硬扶起的阿斗,我只是施予小惠,让他认清现今局面,至于要怎么做,由他自己选择。反正他不去斗,迟早有人斗下他,到那时,如果他还能留下命来,我可保他安享晚年。」
阮冬故皱眉,不发一语。这种内斗,她十分痛恨,但也知道内宫如同朝廷,只要不将事情闹大,皇上可以视若无睹的。
青衣看她脸色不定,急忙上前缓颊道:
「小姐,爷对此事,布局甚久,打离京前他就……」熟知阮东潜长相的,全贬职,无法接近皇上,独留黄公公为棋。这种事要怎么坦白说?他只好改口:「打离京前爷就私会黄公公,要他在皇上离京十日内,兼程赶往该地。」
「东方兄怎知皇上一定会离京来此?」她问了。
「因为我受宠啊。」见她还执意等着真正答案,他大笑:「冬故,妳哪儿笨了?皇上对我的感情太复杂,我将他推上龙椅,他心怀感恩,自然力宠我,但他也想监视我,再者,如今内阁首辅为程如玉,皇上想杀人,一个眨眼,我就看穿了,程如玉根本无法揣测圣意。」
「多谢东方兄力荐程如玉为首辅。」她抱拳道。程如玉是东方非人马,东方非力荐他,绝对不是为了巩固势力,而是程如玉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她但盼内阁从此归回文书官员的地位,不再干政。
东方非也没告诉她,一个无法揣测圣意的人,是无法久坐那个位子的。她想要的世界太理想,理想到除非人人将野心彻底自体内消灭,否则现在的盛世,根本维持不了几年,偏她像头蛮牛,一直做下去,累死了也不会有人为她立碑留世。
思及此,他有点不悦,继续道:
「皇上亲临,在我预料之中。我让黄公公跟上来,是防阮东潜一事东窗事发。临行前,我告诉黄公公,来到我定居之县,皇上问什么,一律否认,若见我开扇,即是否认到底,绝不可反复迟疑,我可保他将来退出宫后,荣华富贵安享晚年。人人皆知我东方非一诺千金,他也知道他在宫中的处境,自然是允了。」
「东方兄,你……」
东方非打断她的话,插嘴道:
「我才智诸葛,如果能用在天下苍生,必定苍生大福,是吧?」他付之一笑:「苍生干我什么事?我等的是恶有恶报,不是好心好报。冬故,接下来,就是妳我二人滋生爱苗的时候了。」他拉起她的小手,来回抚摸她断指的缺角。
她也大方,任着他挑逗地抚着她的小手,任由酡色染颜,轻声问道:
「东方兄,你可允我一件事?」
「将来不再为非作歹?」他扬眉,早就猜到她的心思。「好啊,只要妳有足够的吸引力,我就专心跟妳玩,如果妳能感化我的本性,我任妻处置了。」
「不,我并不想感化东方兄。你只是太凭喜好做事,除此外,我都不反对你这个人。」她反握住他的大掌,直视他道:「我跟你在此击掌立誓,从今天开始,只要是你我私事,我绝不请一郎哥帮忙。」
「哦?这真有趣。」这傻瓜,连这点也要讲公平!「好啊,我就要看看妳,怎么跟我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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轿子一拐进小巷,王十全就看见眼前一幕。
「停轿。」他命令道。
怀真听见声音,回头一看,愣了下,连忙转身对着那名百姓笑道:
「大婶,我会去处理的,妳等我回音吧。」语毕,她快步奔来,问:「王兄,你要离开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