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立刻地白兰芳拚命摇起头来,别开玩笑!一想起印象中那凶悍残忍的美妇,白兰芳修长的身子就忍不住起了一阵战栗。
「也好!」出乎所料地司徒信陵没有试图游说,而是很爽快地点头。「那你再在附近走一会,晚点我回来陪你。」又向丫环叮嘱几句,便转身去了。
白兰芳见他走远:心中倏地沉闷起来,连逗弄鸟笼里那只画眉的兴致也不知那里去了,信手丢开绿玉棒,本欲寻着原路回去,倏然想起,这儿还有一处他很想去看看的地方。
「我想在附近随便走走,你们别跟来。」向身后的丫鬟交代一声,便循着记忆,向花园的羊肠小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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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着小五,穿过几道游廊,走进一精巧院落,司徒信陵先在门前整理好衣冠,才踏入正门。
一入门,就向堂上行礼。「孩儿拜见娘亲!」
堂上传来威严的女声:「嗯!起来吧!」
司徒信陵应声直立起身,放眼看去,厅堂上立了十数个丫鬟家丁,堂上坐着头发半白的妇人,正是他的亲娘,司徒家的老夫人,昔日有江湖第一美人之称的『烈炎仙子』宫碧雪。
随着年月消逝,宫碧雪的脸上虽然添了不少皱纹,但是长年以来养尊处优的生活,和浑身的珠宝翠玉,令她看上去比实际年纪轻了不少,侍立在她左侧的正是一身彩衣的宫翠影。
宫碧雪双目半闭,在太师椅上盘膝而坐。「什幺时候回来的?」
掖起袍摆,安坐在右侧的圈椅内,司徒信陵应道:「回来不久。」
「哼!」闻言,宫碧雪从鼻尖哼了一声:「不久?回来都整个时辰了!现在才来请安,你还有将我这个娘亲放在眼内吗?」垂着的眼皮倏地睁开,属于胡人的淡色瞳仁进发出凌厉光芒。
「孩儿不敢!孩儿只是有事延误了。」拿起茶盅轻轻吹开热气,司徒信陵不急不忙地解释:「要是孩儿不将娘亲放在眼内,又怎会干山万水地赶回来为娘亲贺寿?」
宫碧雪又怎会被他一言推得干干净净,只冷冷地道:「你真是有这幺孝顺吗?怕不是做给其它人看的吧?」
「娘亲多心了。」淡淡地应一句,尝一口香茗,司徒信陵转移向站在门边垂手而立的总管问:「五天后寿宴的事办妥了吗?要盛筵连场,别失了我司徒家的体面。」
总管忙弯腰回话:「回大少爷的话,都办得差不多了。」
看他有意分散话题,宫碧雪立时厉暍一声:「好了!别扯开话题!」
闭上唇,司徒信陵沉默起来,深刻的五宫端正地放在脸上最适当的位置,连一点表情也没有表露出来,宫碧雪喘了两口气,放柔声音:「我听说你这次从北方带了个狐媚子回来,是吗?」
「别听翠影胡说,他只是孩儿新结交的朋友。」司徒信陵简单地说了一句,对白兰芳的事似是不愿多提。
「才不是!姑姑,那个死病鬼很不要面,整天都黏着表哥,这些天来他们……」满身华彩的宫翠影撒娇撒痴地摇着宫碧雪的手臂,正要将多日来的不满倾吐而出,却被两道阴骛寒芒刺得不敢作声。
转头看去,向来对她和善有礼的表哥正瞪着她,浓眉下的双眸冰寒凝结,脸上神色冷酷无情。宫翠影惧怕地抖了一抖,身子不自觉地朝宫碧雪靠了过去。
宫碧雪亦看到他的神情,心知不妙,拍一拍宫翠影的手以作安慰,便说:「信陵,在这的都是家人,你将这脸色摆给谁看?」
抿唇,司徒信陵梢稍垂下头,森寒如冰的眼神瞧着手上的茶杯,一声不吭。由岸伟的身上隐约散发出来的寒意令旁人看了,都不安地退了一步,只有宫碧雪不觉,端出做娘亲的架子,厉声教训了几句,接着又说。
「那些男子逢场作戏就算了,怎可以带回家中,回头就叫人赶了出来!还有,你的年纪也不少了,与翠影的婚事该是时候办了。」
听了她的训示多时,司徒信陵终于开口冷冷地说了一句:「不急!」
「怎会不急?你与翠影的婚事是十几年前就说好的,你一直拖延,这怎幺成!」宫碧雪语气催急,宫翠影是她大哥的女儿,整个娘家都在期待与司徒家再次联姻,偏偏她的儿子一再推托,叫她怎向娘家交代?
脸无表情,司徒信陵冷漠地说一句:「说好的是娘亲和舅父,不是孩儿。」
听了他冷酷的说话,本已脸色发白的宫翠影更忍不住双目含泪,哗的一声哭了出来,便向外跑了出去。
这种情况令宫碧雪大怒,整齐地梳成高髻的华发抖动,脸庞如被火烧过,气得发红。
「婚姻大事向来是听从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你别以为羽翼丰满,就可以不为娘放在眼内!」
宫碧雪出身世家,性格霸道专权,嫁到司徒家后,因夫君多病更是擅权,但自司徒信陵全面掌握庄中大权后,就在有意无意之间将她的势力渐渐削减,连带与娘家方面的生意关系亦大大削减,一直令她万分不满,这时一次便爆发出来。
「别忘记当日没有我当机立断,你那有资格坐上司徒家家主的位置!没有我,你那有今日的成就!」
早知道不用三句她就会提起旧事,司徒信陵没什幺大反应,只语调平静地说:「孩儿记得,娘亲不用一再提醒。如果没有别的事,孩儿要下去了。」轻拂袖摆站起来,不再多言。
「你——」宫碧雪气愤之极,但又知道他的确是羽翼已丰,不再是自己能轻易控制,回心一想,只得日后再慢慢想办法,最好待不久后的寿诞当众宣布他的婚事,那他自然无法再拒绝。
狡猾地笑了起来,宫碧雪神色梢缓,向已背对自己的司徒信陵说:「等一等!」
迈开的步履梢顿,司徒信陵没有转身,只问:「娘亲还有什幺事要吩咐?」
「你表舅父来了,有事要和你谈,你去见见他吧!」
从后看去,司徒信陵宽广的肩头似是不悦地僵硬起来,也不应话,便迳自走了出去。
「孽子!你……立刻去见他!只要有我一日,你别想胡作非为!孽障!逆子!」宫碧雪气得浑身颤抖,在堂上高斥逆子、孽儿,旁侧侍候的下人早知他俩近年的关系如履薄冰,亦习以为常。
秋风抚体,红衣飘摇如谪仙,落花成泥碾作尘,越是走近僻静故园,心跳就越是急速。
踏上石阶,藏在藻纹锦袖下的青葱双手轻轻推开紧闭的大门,倏地流窜出一股清冷的气息。
雕饰福鼠的锁窗,弓脚的长条案几,临窗的珐琅高足盘,两把黄花梨木圈椅,熟悉的对象一一活现眼前。
怎幺可能?白兰芳不可置信地走近光洁无尘的家俱,这幺多年了,他还以为一切已经改头换面,想不到……
指尖留恋地抚过桌椅上的木纹,端凝的五官轻轻漾开,展现出有如春日的笑意,就是这儿,他自幼长大的地方,与娘亲一起生活的地方。
眸光转盼,唇角上甜蜜的笑意忽地一僵。茔白脸孔上镶着的一双黑漆杏眼定着在正室中央光洁如镜的地面。
青花石面光可鉴人,曾有过的血迹无影无踪,曲膝以指尖轻抚石面,当日就是在这个位气息未绝,将他抱了离去,只苦了小翠姨一条性命……
原来当年被刺伤四肢,活活折磨死的乃是他娘亲身边的贴身女婢小翠,她本来易容成司徒兰陵之母李月娥的模样,打算在他们离开避祸后,留下来拖延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