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
左长老和不痴听了大吃一惊,两人同时伸手扶起江羽寒。
江羽寒左看和自己有双相似瞳眸的不痴师太,想她对待自己的温柔亲切;右看左长老那蒙着面的疤面丑脸,想这些年在寂天门中他的照顾提携……血缘天性这么一牵动,他拉着两老的手,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你们是我爹娘……父亲、母亲,原来你们没死!”
左长老和不痴对看一眼,又同时转开头。
“娘!你明明活在这世上,为什么人人都说你生下孩儿后就过世了?”江羽寒问完不痴,转向左长老:“还有爹!八年前人说你死于海上,连尸骨都找不着,孩儿在寂天门三年,您也不肯与孩儿相认,这又是为什么?”
许许多多的疑问,霎时把一向冷静自持的江羽寒淹没。从小他在全无父母庇荫之下长大,别人呼爹疼喊娘抱时,他却在孤寂的观月楼里翻过一页又一页的书册。原本他以为自己命薄,无缘承欢父母膝下,全没料到真相竟然如此,
“娘,娘……”江羽寒跪在不痴身前,一声声喊娘。“您怎么会出了家?这二十年来又为什么不来看一看我?难道您都不想孩儿么?”
江羽寒说得辛酸,唐珂罗听得心痛,左长老也虎目含泪。
不痴师大却决绝地转过身,不接受江羽寒施礼。
“谁是你母亲?你母亲是朱凤国的不惑公主,她早在二十年前就死了!”
此言一出,江羽寒更确定眼前之人确是自己的生身之母,寒星般的眼眸蕴着晶泪,求助地看着左长老。
“孩儿,这都是为父的错!你莫恨你母亲,她会离开你那也是不得已……”左长老终于承认自己就是江龙天。
此时不痴师太突然窜身至唐珂罗面前,纤手扣住她的喉颈,凄厉呐喊:
“都是你这贱人害的!当年你来访玄龙国,我诚心接待于你,视你为西国上宾,没想到你们姐妹竟一个诱走东海霸主唐问天,一个抢走我的夫君!”
不痴师太加紧力道,唐珂罗运气至颈,依旧能够呼吸说话。
“我抢走你夫君,那又如何?”她知道不痴把她错认成蝶姨,故意刺激她。
“你当年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小丫头,竟然玩弄魅术迷惑我夫君,我恨不得一刀杀了你们这对狗男女!”不痴的面孔狰狞。
“可是你毕竟没杀了我,也没杀了你夫君!”唐珂罗聚气挣开不痴的钳制。
江羽寒跪在地上听得呆了,江龙天则满面惨痛。
“我的确没下手,可是我……我却差点杀了寒儿……”不痴痛苦地抱住头。
“惑儿够了,别再说了!”江龙天嘶哑地阻止不痴说下去。
“寒儿,我的寒儿……”不痴将跪在地上的江羽寒搂入怀中。“当年你爹他竟趁着我有身孕的时候勾搭上别的女人……我实在好恨哪!有天妈妈帮你洗澡,小小的你生得健壮可爱,在水盆里手舞足蹈的,快乐得不得了……妈妈边帮你洗澡,边想起你爹的风流韵事,竟恨得把你按在水里,差点淹死你……”
“天!”唐珂罗吃惊地捂住嘴,看见江羽寒在不痴怀中瞪大双眼。
“妈妈不是不想你,而是怕自己会害了你……所以才出家做了尼姑……是我对不起你,我不配当你母亲……”
“娘……”江羽寒突然痛哭失声,不痴也珠泪纵横,母子俩抱头痛哭。
唐珂罗语气阴森地对江龙天说:“伯伯,你当真做了负心人么?销魂宫首要誓律:杀尽天下负心薄幸人!我如果尚为销魂宫人,那就非杀您不可了。”
江龙天含泪从腰间取出一柄薄剑来,递给唐珂罗,毫无畏惧地说:
“珂罗侄女,是我害得他母子俩如此,你是销魂宫人也罢,不是也罢,负心薄幸人,人人得而诛之,请你这就动手吧!”
第九章
“好,既然江伯伯这么说,那么请恕侄女得罪了!”
唐珂罗轻斥一声,将剑往江龙天胸膛递去,江龙天眼看就要被利刃穿心而亡。
不痴师太却在这时迅捷出手握住剑身,江羽寒也拉着父亲后退数十丈。
“珂罗,你疯了么?快撤剑!”江羽寒迅速发出连环飞羽,准确击中那柄长剑。
唐珂罗和不痴同时放开剑,江龙天情急上前撕下袖子帮不痴止血,不痴推开他怒道:“不要你帮,走开!”
江羽寒只好出马,为不痴止血。
唐珂罗没好气地将销魂宫治伤灵药“严丝密缝”丢给他,随即转身自个儿生闷气。
她还以为他长大后变聪明,能够了解自己心思呢!没料到他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笨!
那一剑是为了要试出不痴师太的真心,她才不会真捅下去呢!还用他成名江湖的“绝命飞羽”震得她手臂发疼。不过她很诧异于江羽寒功力之深,竟能将轻如鸿毛的飞羽发得既准又重!
再瞧他细心为母亲上药裹伤的模样,想他在江湖上行事风格多么爽利,这会儿大概是情急关心所以才乱了方寸。唐珂罗也不埋怨他了。
事关亲生父母,天下又有几人能无动于衷?
江龙天对着不痴说:“为什么不让我死?我死了,你的恨也可以化解了。”
“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我要你活着受这种苦楚,死太便宜你了!”不痴傲然说道,一身皇室威仪。
话说得拧了,眼看又要陷入僵局,江羽寒陷在父母之间左右为难,只好拿眼睛望着唐珂罗。
看我做什么?唐珂罗诧异抬眉,终于不忍再看他手足无措下去。
“江伯伯,当年到底发生什么事,说给我和羽寒大哥听好么?”
江龙天长叹一声,跌坐在椅内蒙着脸说:“当年身为公爵的我负责接待西域联盟的两位贵族小姐,惑儿自从嫁到玄龙国后,因为没什么亲戚朋友在这边,所以过的很是寂寞,于是惑儿和两位小姐便结成好友……”
“哼,我可没这种会抢人丈夫的朋友!”不痴咛道,要不是江羽寒拉着她,早就转身走人了。
“两位小姐之中,芙蓉姑娘深具侠女的英豪之气,蝴蝶姑娘则是个性天真烂漫。芙蓉姑娘和唐问天兄弟成婚后,蝴蝶姑娘因为思姐的缘故日夜啼哭,我和凤梧常轮流安慰她,可偏就那么巧,有天竟被产后的惑儿看见了……”
“我看见什么?我看见你们两个抱在一起,她哭着要你娶她!”不痴眼神凌厉。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她因为芙蓉姑娘嫁了位名闻遐迩的如意郎君,所以也想找个登对的丈夫,她只是看上我这世袭的爵位和武林的名声!”
不痴轻蔑道:“那又如何?你说:‘你要爵位,我便给你爵位!’难道是我听错了么?”
“所以你以为我会休妻再娶?你差点溺死寒儿后就出了家,打算此生不再见我父子一面?”江龙天目皆欲裂。
不痴的神情一痛,转过头不愿对视。
江龙天沉痛地喊:
“错了!简直大错特错!我原本的意思是将爵位让给凤梧,令他迎娶蝴蝶姑娘,没想到你竟然误会成这样!凤梧和蝴蝶成婚后,我四处寻你,东南西北走遍了也得不到你了点消息,玄龙帝又不肯让我把爵位转给凤梧,所以我只好诈死,想你会不会顾念咱们的夫妻情分,为我一哭!结果你果然再也藏不住,现身探听我的消息,才让我终于找着了你!”
江羽寒听得百感交集。自己从小有爹跟没爹一样,尚且来不及认识父亲,父亲就谎称死去离开他,他等同江凤梧和金蝴蝶扶养长大。而叔叔不让他练武也是不想他和父亲一般死于非命,这点他一直都明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