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伯特挣开被捂住的嘴巴,“你除了我知道三个字,没有别的;可说了吗?你到底知道什么?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说来听听……呜……呜呜……”
吵闹的嘴再次被捂住,白辽上用力地抓住像条虫蠕动的舒伯特,努力的想将他带离。
“我知道水儿现在极需休息,但记得,今天一定得让他回去,答应我。”
“好。”陀罗点头说着。
“我信你。”
不自觉地摸了摸脖子,白辽士带走舒伯特,留给两人最后的相处时间。
第十章
“你听见了吧,水儿。”
“嗯……”
“我先声明,别让我瞧见你哭,否则我不会放你回去的。”陀罗背对着床铺,坐在桌前,手里握着早已凉了的茶水,那僵直的背脊散发出浓浓的寂寞。
“怀念我做的菜吗?”沉重的鼻音将甘劭之的努力泄了底。
“是怀念,找不到有人炒盘青菜也能炒得那么丑,又那么……”
“好吃,对吧?”
“老王卖瓜,自卖自夸,不足采信。”
“什么?可恶,到现在我还没听到你称赞过我做的菜,我都快没自信了,我开始怀疑自己的味觉是否出了问题,快说。”甘劭之撒娇道。
“想听还不简单,回鬼山再做给我吃,我一定说。”陀罗不愿回头让甘劭之瞧见他的软弱。
甘劭之自他身后搂抱住他,用耳朵贴着他的背,听见他沉稳有力的心跳。
“我一定会说服你师父,带你回鬼山。”罗陀保证道。
“嗯。”
* * *
陀罗效法起当初甘劭之固执如石的作法,在玄门外搭建一间歪七扭八的木屋。
当初他极度不屑甘劭之盖屋子的技术,结果自己也……
真让人担心哪天风稍微大一点,雪下得多一些,它便倒了,顺便压死蜷缩在屋内、忙着发抖的陀罗。
木屋里无一处不漏风漏水。因屋内的火焰而融化的雪变成水滴,滴得满室。
“亏你还能住,你这房子好冷。”白辽士窝在炊火旁边,怎么也不肯离开里头唯一的热源。
“滚开,碍事。”
“喂,你不觉得你该对我客气点,若不是我每天往你这儿跑,你如何得知有关水儿的消息?谁又能帮你送菜给师父?我可是冒着生命危险,谁知道哪天师父会不会气得一掌将我给劈了?每日每餐耶,表露一些感谢之情吧!”
“是,滚开。”陀罗仍是低喝。
“哼!”怎么说也说不听的一头牛,怕他将手上的菜刀架在他脖子上,白辽士依依不舍的离开火源。
“好了没,好冷喔!”
“若非你碍手碍脚,早就好了。”
“是,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行行好,快点。”好几天没见太阳公公露过脸,冷得直教人打哆嗦,尤其是在这黑沉的夜里,更是冷到令人发抖;虽然不太喜欢这头蛮牛,但他的诚挚当真是没话讲。
“好了好了,真吵。”
“若不是我每天在这儿吵上数回,我看你肯定一整天也说不到一句话。”
“不会,有水儿。”陀罗认真的说道。
“是,水儿随时在你的心里面,说这种肉麻话也不懂得含蓄一下。”
陀罗木然的表情不曾改变,唯有想到甘劭之时,他才会稍稍软化,白辽士理不清自己该羡慕还是嫉妒,这种专一的情感,还挺教他艳羡不已。
端好菜肴,正欲走入。陀罗出口唤住自辽士。
“水儿他……还好吧?”不治之症,一想到可能会来不及,陀罗便心惶惶。
“噢……好,没有恶化就很好了。”还好他现在背对着陀罗,否则白辽士还真担心自己会露出马脚。
“这一份是给水儿补身子的。”陀罗细心的包好,塞进白辽士的衣襟里。
“有句话我憋在心里很久,一直想说。”白辽士赶忙移转话题。
“你说吧。”陀罗勉为其难。姑且听之。
“那么丑的衣服你别一直穿出来吓人好吗?”
“你这话可别对水儿说。”
“原来……说的也是,只有水儿能缝制出如此的杰作,真佩服你有勇气一直穿著。那明儿个见。”白辽士一溜烟的消失在门外,不敢稍加逗留。
* * *
叩叩!
夜深人静,敲门声显得刺耳,除了每天必到的玄门师兄弟外,几乎没有访客的破屋,今夜例外。
浅眠的陀罗离开好不容易被自己体温弄暖的被褥,满腹的下床气让他想痛扁不速之客。“白辽士,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滚!”他仅打开一道门缝,不想让太多的寒风吹入。
“我好不容易才溜出来,你却叫我滚?”甘劭之不满地道。
“水儿,怎么会是你?你不是被禁足了吗?怎能……”
“六师兄禁不起我的苦苦哀求,帮我开的门,外头好冷,不让我进去?”
久违的甘劭之,长长的羽睫沾着几点白雪,晶莹的眼眸透露出他的兴奋,他看见映在他眸子里的自己,高兴得泪水盈眶。
“当然。”侧身将门开得更大的陀罗,顿了一下,又欲将门掩闭。
“陀罗,你做什么,难道你不想见到我?”甘劭之诧异吼着。
“想,我当然想,但为了能让你了无牵挂地和我厮守一生,在你最尊敬的师父同意前,我不能让你进来,不然我会忍不住地掳走你,我不能功亏一篑。”
“可是……我好想你,而且你还穿了我亲手做的衣服,我好高兴。”
“我也是,但我不能……”大手自自门缝间探出,轻拭着教他心拧的泪珠,眷恋不舍地摸着他的脸颊。
“走吧!”
“再等一下。”
“走吧!”
“再一下下嘛……”
陀罗终于打开门,双手伸向甘劭之。
甘劭之雀跃地等待他的拥抱,结果换来的却是被粗鲁地踢至玄门的门口。他跌在雪地里,虽毫发未伤,却跌疼了屁股。
竟然拒绝,这叫喜欢他吗?还那么粗暴?很疼耶!
甘劭之咕哝不已,看着方才被他开启而未落锁的玄门大门。此时,巨大又沉重的门扉慢慢的打开,露出一个巨大的身形,健硕的老翁走了出来。
“师父!”
巴哈拎着舒伯特,脸上的表情显露出山雨欲来之色。
“哦……师父……您老人家这么晚还没睡?对身体不太好……我累了,先回房睡觉!”甘劭之结巴地道。
“哎呀!”
“师父,都怪我帮水儿开门,要罚就罚我好了!”舒伯特坦然的说。
“师父,天气如此酷寒,我放心不下他,我不能没有他。”
巴哈不语,一脸的严厉,青筋暴露,眼底没有一丝的迟疑,直瞪着最疼爱的徒弟甘劭之,就是因为最疼爱,才不愿他遭世人非议,只为了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脸上有着一道长长丑恶刀疤的男子,值得吗?
巴哈手持一条粗大的长鞭微微挥动。其它弟子儿状纷纷挺身挡在甘劭之前面。
“叫他过来。”
他,指的是不远处破木屋里的陀罗,舒伯特将功赎罪似的率先冲去找陀罗。
* * *
一入玄门大厅,见到甘劭之跪在地上,陀罗心里已知七八分。
“巴老前辈。”
陀罗恭敬的一揖,敬重他是养育甘劭之长大成人的长者,也对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一切有了心理准备。
“我并非不通情达理之人,但水儿可是我的心肝宝贝,想要得到他可得付出不小的代价。”
“晚辈知道。”
“这么说来你是愿意承受啰?”
“是的。”接收到甘劭之不舍的视线,陀罗笑得坦然,终于只剩最后一步了。
“你若能接下我十鞭而不倒地,我就随水儿的心意,去留都随便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