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我陪你去一趟,实地勘查一下吧。搞不好会有所发现呢。”
顺便还能将你的帽子要回来……鹰司边说边站了起来。
“这里,我就是在这里转弯的。”
仓桥改变平日的路线,在鹰司的陪伴下朝市谷车站的方向走了一会儿,然后弯进昨晚迷迷糊糊一脚踏人的巷子。
时间比前天晚上还要早一点,不过太阳也已经西沉,四周一片黑暗。
可能是远离大马路所致,几乎听不见傍晚时分家家户户用餐的喧闹。
“这里没什么路灯,光线好暗喔。”
可能是觉得挨家挨户建造的住宅巷非常稀奇吧,鹰司一边越过山茶花窥视着住屋的灯光,一边挨着仓桥的身子走在狭窄的小路。
“小心一点。可能会踩破水沟的木板盖。”仓桥一边在狭窄的巷弄内东转西绕,一边提醒友人注意。
狭窄的巷弄内暂时只能听到两人鞋子在砂砾上行走的声响,突然问,身旁传出几个小孩子尖声大叫的声音,仓桥和鹰司在暗巷中看着彼此的脸。
“你们是来要回帽子的吗?”
冷不防,从巷子的转角探出一颗小脑袋。
鹰司点点头。
“……对,快点还给我们。”
鹰司往前一步,靠近站在转角处的小孩子。小孩子笑咪咪地对他们招手。
“跟我来。”
仓桥和鹰司再度面面相觑,跟在那名小孩子后头,走到矮墙处再转了一个弯。
鹰司低低叹了一口气。
仓桥也被眼前的光景吓到说不出话来。
拐个弯之后,紧接着应该是昏暗的巷道,不过那里却变成伸手不见五指、没有尽头的黑暗,两人面前矗立着一整列勉强能让两名成年人并肩通行的大型红色鸟居,左右婉蜒,随着坡道忽上忽下,绵延至遥远的彼方。
惊讶的回头,身后已不见来时路,变成有着无边无际的火红鸟居,不知何时,两人已处在成列的鸟居之中。前后方都是红色鸟居,周围则一片漆黑,暗蒙蒙的什么都看不见。
正当两人以为陷入幻觉之际,前方出了出现一团左右摇曳的白色影子。
——帽子在这儿。
小孩说道,甩了甩仓桥的那顶帽子。
如今再折返已经来不及了。因为前后都是成排的红色鸟居,两人先前站立的巷子,早已消失在黑暗中,不见了。
“仓。”
为了追回漂浮在半空中的帽子,鹰司率先在鸟居中跑了起来。不得已,仓桥只得也跟着越过一重又一重的红色鸟居。
不过每当两人有所前进,帽子也会悠悠晃晃地往前飘。仿佛受到帽子牵引似地,两人的脚步不曾滞缓地沿着鸟居前进。
鸟居下方的坡道忽左忽右,上上下下,并非笔直的道路,连带着两人也失去应有的方向感。
到底要带我们到哪儿去……正当仓桥忍不住叹气之际,突然被融人黑暗中的石阶绊了一跤。
“啊、仓!”
因为鹰司勉强抓住仓桥的手臂,他才不至于跌倒。
“我没事,谢谢。”
仓桥歪着头,一边心想着不知道已经有多少年没被阶梯绊倒,一边对鹰司道谢。突然问,他听见身后的鸟居旁传出小孩子的笑声,当下心头一惊。惊讶的回头一探究竟,可是一个人影也没有。
“怎么啦?”
仓桥皱起眉头,鹰司歪着脖子,惊讶地跳望着身后不知连接至何方的鸟居。
远处断断续续传出类似拍球时所唱的儿歌,虽然能听见鸟居一侧有如影随形的轻微脚步声跟着,但那感觉就像一阵轻风,根本看不到人影。
“究竟要带我们到哪里去呢?”
鹰司的视线追逐着那脚步声,飘向红色鸟居的那一头。
断断续续能听见拍球时唱的儿歌,但和仓桥的妹妹从前唱的儿歌似乎不大相同。
“我没听过这一类的儿歌。”
仓桥竖起耳朵,仔细倾听远方传来的歌声,口中如此低喃道。鹰司同样也侧起耳朵,歪着头专心倾听。
“我听得不是很清楚,但那首儿歌的年代似乎不属于现在。”
“怎么说?”
“这首拍球儿歌,好像比我们的年代还要古老一点。而且……有些歌词还混着方言……
大概是东北话吧……鹰司一边低喃着一边侧耳倾听。不久,歌声越飘越远,终于消失在黑暗之中。鹰司摇摇头。
仓桥略微弯下身子,试着跳望高高低低的红色鸟居究竟绵延至何方,然而却怎么看也看不到尽头。
“希望对方不是想将我们带到另一个世界……”
鹰司沉声说道,思考了半晌,从一旁约有两人高的石灯笼中折下一截蜡烛。然后在足畔的石阶上滴下一些蜡液,将它立起。
“走吧。”
“那是某种法术吗?”
“不是,只是想做个记号罢了。”
鹰司回答,从怀中掏出祖母留给他的银怀表。
“怎么了?”
见鹰司皱起眉心,仓桥也端视着自己的手腕。
“指针没在动。”
鹰司将停止运作的怀表拿到脚边的微弱烛火处。
“我的也是。”
仓桥也将自己的表凑近微弱的光圈,轻轻皱起眉头。
“果然闯进了不该去的地方……”
鹰司浮现苦笑,继续迈开步子追逐仓桥那顶飘在半空中的帽子。
“帽子就算了吧……”
仓桥叹了一口气,盘算着除了将帽子追到手外,应该没有其他的方法能脱身。
不得已,只好又开始攀登阶梯。
原以为石阶应该往上,但是却毫无预警地出现下坡。
偶尔两人身旁会飘过白色影子,途中不断传来孩子们的笑声,不过红色鸟居还是漫无目的延续下去,怎么走也走不到尽头。
在帽子的引导下,仓桥时而和鹰司交换不着边际的对话,时而确认停止运转的手表,感觉上差不多过了一个钟头。
啊……鹰司轻声呼叫。
“怎么了?”仓桥问。
鹰司用手指着前方鸟居的底部。
刚才鹰司用来做记号的蜡烛,正发出微弱的光芒。
“我有点累了……”
明白两人一直在绕圈子之后,疲劳似乎一口气增加了几分,鹰司摊开双手做出投降姿势。
接着,对着鸟居外头的黑暗叫道:
“唉,投降投降。我们想要回家了,放我们回去吧。”
于是一旁的杂音暂时消失,四下一片寂静,不久从某处传来说话声。
——你们还会再来玩吗?
尽管仓桥在心中回答那是不可能的,然而鹰司却一脸笑意,举起双手点头。
“没问题,我答应你。可是我们明后两天都很忙,过几天再来吧。”鹰司答道。
不久前面鸟居的阴影处,走出一个身穿和服的小男孩。他脸上戴着白色狐狸面具,头上顶着仓桥的那顶绅士帽。
少年无言地对两人招招手,在前方引领他们。
经鹰司催促,仓桥也跟在少年身后追上前去。
走了一段时间之后,仓桥才发现少年身上的装束十分清寒。他穿着没有衣摆的筒袖和服,布料看起来非常古老,袖口缝了好几个补丁,腰带的线头也都绽开了。
仓桥那年代的小孩,大多数人都会穿着和服玩耍。不过,筒袖和服向来被视为贫民的象征,因此那怕只是长一点点也好,男孩子通常会穿着衣袖较长的和服出门。
还有,当时男孩子不是剃光头就是留小平头,但少年却是用麻绳将头发束在脑后。
仔细端详少年的这身装扮,应该不属于现代。
少年数度隐身在鸟居之中,仿佛半捉迷藏半前进似地,最后他站在某座鸟居前面,遥指着远方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