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然睁开眼睛,便看到戴着狐脸面具的小孩,抱着酷似仓桥的那个布娃娃站在枕边。
惊讶的仓桥挣扎着想起身,不过身体却无法动弹。
“说话不算话!你明明答应要来找我玩,可是却没有来。”
仓桥的身子好像鬼压床般,硬梆梆的完全不听使唤。戴着狐脸面具的小孩从上方俯视着他。
那孩子和上次分别时一样,头上仍戴着仓桥的帽子。
“不过看在你将布娃娃送给我的份上,就原谅你吧。”小孩说完,拿下了狐脸面具。
面具下的脸,仅有眼口部分呈现漏斗状的黑色洞穴。那是一张极度骇人,同时又非常寂寞的脸。
连一根指头也无法动弹,只能任凭小孩说教的仓桥,全身的血液都为之冻结。
忍无可忍的他使尽力气,开始念颂鹰司抄写在行事历上的咒语。
“……小狐狸……小狐狸的跟班……请沿着红色鸟居,回到稻荷森林去吧……”
脸上开了一个黑洞的小孩,静静听着仓桥低念,接着脱掉头上的帽子,戴回原本的白狐面具。
“还给你吧,我不要了。”留下这句话之后,小孩走到纸门的另一头。
勉勉强强才能扭动脖子的仓桥,瞥见纸门的另一头有一个少女站在少年身旁,她同样也戴着狐脸面具,留着妹妹头的发型,手上抱着一个神似鹰司的布娃娃,乖顺地看着这一头。
和仓桥四目交会后,两人唰地消失在纸门深处。
不久,仓桥听见几个小孩的脚步声,最后还一同唱起儿歌。
那首歌听起来好像是仓桥小时候唱过的儿歌,不过到底是玩哪种游戏时哼唱的,以及歌词的内容究竟是什么,仓桥一面听着孩子们的歌声,一面试图回溯记忆底层,但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清早,仓桥一起床便看见枕边躺着先前弄丢的那顶帽子。
仓桥顶着隐隐作痛的脑袋,望着那顶帽子出神。
昨天夜里,努力在黑暗中回想的童谣,至今仿佛仍在耳边回荡,尽管如此,他却连一节歌词也想不起来。
从不赖床的仓桥,难得在棉被里陷入沉思,但他终究还是换好衣裳,来到楼下。
洗完脸,坐在餐桌前时,父亲似乎已经出门,没见着他的人。
“爸爸已经出门了吗?”仓桥询问正在帮自己盛饭的母亲。
嗯,母亲点点头。
“他今天有事,还不到六点就出去了。”身穿白色围裙的母亲一边将锅内的味噌汤装到碗中一边答道。
此时,尚在女校就读的幺妹一边扎辫子,一边从楼梯跑下来。早安!穿着和服裤裙的她;钻到仓桥隔壁坐下。
“看看你,像什么样子。居然边绑头发边入座。而且身为女孩子还最后一个起床……如果爸爸在的话,一定会好好教训你一顿。”
面对母亲严厉的训斥,对不起……妹妹轻轻低着头。
尽管如此,趁着母亲盛饭的空档,她还是偷瞄了仓桥一眼,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对了,妈,二楼好像有老鼠耶。昨天我听到宪寒宁宁的声音,吵得人家睡不着觉。呐,千岁哥,你有没有听到?”
仓桥一边动筷一边听着妹妹喋喋不休的发言。
“这个嘛……”
仓桥简短应了一声,之后便不再言语。
“哥哥一旦睡着,不到天亮是不会醒的。妈,我猜一定是大老鼠,而且还不只一只。是不是要放个捕鼠器什么的才好啊?”
“老鼠啊……万一咬坏衣橱或家具就不好了……”
总是将头发在后脑梳成一个小髻的母亲,用手托着下巴,思考着有没有什么好方法。
“我听说德国制的弹簧很有力。俊子家就是用那个,结果抓到了五只耶……”
一大清早便在饭桌上说些没营养的闲话,仓桥睨了妹妹一眼。
“你这孩子真的是……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快点把饭吃完上学去。当心迟到。”
仓桥斜眼看着母亲严厉训斥妹妹的模样,继续吃着自己的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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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记跟你说,那天夜里,那孩子跑来找我了。”
仓桥对不请自来的访客说道。发生那件事情后,约莫过了一个礼拜,鹰司一如往常翩然造访仓桥的事务所。
“啊啊,那只小狐狸吗?”
鹰司一边拿起事务员送过来的茶水,一边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他来归还帽子,顺便把我家当成游戏基地。我妹妹以为是老鼠作怪,隔天早上直嚷着要抓老鼠呢。”
仓桥露出苦笑,指了指挂在衣帽架上的绅士帽。
“那孩子也到了我家,刚好就站在枕头旁边。口中还说着‘看在你将布娃娃送给我的份上,就原谅你吧’。后来,同样也在我家玩闹了一会儿才离开。”
看样子他很喜欢那些布娃娃喔,鹰司笑道。
“因为那孩子将布娃娃搂得好紧好紧。”
太好了,太好了……听鹰司的口吻,似乎很开心能陪那些苦命的孩子玩乐一场。他端坐在几天前开始使用暖气的事务所,像只猫儿般眯起眼睛。
明天起便进入腊月了。
第四章
结束工作、一如往常在书房假寐的鹰司,醒来后随意在肩头披上一件外袍,穿着睡衣直接从书房走出来,越过长长的走廊正想折回寝室换衣服。
“……那么这件事就麻烦你处理了。不好意思……”
和煦的初冬阳光将走廊照成一片明亮。从中经过的时候,鹰司听见在自己的房间里传出姐姐的说话声。他陡然停下脚步。
“是,我明白了。您说的我一定照办……”
姐姐的声音听起来像在顾忌着什么,就连答话的副管家木村,也刻意压低了音量。
鹰司将双手插入绿色的天鹅绒外袍口袋,当他随意朝门缝中窥视的时候,姐姐玲子已经从另外一扇门离开,只听到啪当的关门声。
一如往常穿着黑西装的管家,在暖炉前弯下腰,看样子似乎正在点火。
“木村,虽然早晚的气温比较冷,也没必要将屋子弄得这么热吧。现在还不到生火的季节。”
鹰司一边晃进房间,一边对着头顶日渐稀薄的男人背影说道。
“您又没有回寝室,而是直接在书房睡觉吧。还有,看看您那身迈遢的样子。
我应该说过很多次了,睡衣加外袍的打扮只能出现在寝室中。”
木村回过头,开始对鹰司说教。
鹰司公爵家的四兄妹从小便接受木村的礼仪指导,因此木村好比是他们的家庭教师。虽然鹰司已经长大成人,不过管家的态度还是一样严格。
尤其他是四个兄弟姐妹中的老幺,现在偶尔仍旧会被当成小孩子看待。
“知道了,我马上就去换。昨天要上床的时候刚好想起某件事,所以到书房把它记下来,不知不觉就……”
好啦好啦,鹰司一边随口应付木村的烦人叮咛,一边注视着火焰。
“你在烧什么东西吗?”
眼尖的他看出逐渐在火焰中烧成灰烬的东西,似乎是某种便笺,于是对着手持火钳的管家如此问道。
“嗯……”
木村罕见的含糊其词,轻叹了一口气。
“就是不停寄给玲子姐的那个吗?”
看到被烧成灰烬的黑色物体,鹰司立刻联想到玲子先前的请求。
“……没错,真是伤脑筋……就算是恶作剧,未免也太过分了。按照玲子小姐的个性,根本不会与人结仇,对方一定在某处见到小姐之后,便一厢情愿地爱上她真是无妄之灾,但那并非小姐的过错……为什么非得让一个心地如此美丽的人,遭受这种痛苦不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