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的心口越来越疼了,他踉跄着后退了一步,伸手揪住自己的领口,拼命地摇着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司华木无表情地举起了手。
“悠,你看清楚,这些人为你而死,这些血为你而流,这是,你不爱我的代价。”
刀光一闪,人头齐齐落地。血溅出,剎时染红了黄沙。血色黄沙融于血色夕阳中,那天、那地,原来却是如此地红艳,令人惊觫。
一颗头颅骨碌碌地滚到悠的脚下,悠动作迟缓地蹲下身,想拾起那颗头颅,可是折断的右手刚刚触到那头颅,便有一种碎裂般的痛传来,痛得刻入了骨头,痛得涌入了血液,让他的身体不可抑制地战栗了起来。
“别去碰那脏东西。”司华拽起了悠。
悠扶着司华的手臂,用茫然的目光看着司华,似乎支撑不住,身体慢慢地下滑,终于跪倒在司华的面前。
司华俯下身,捧起悠的脸,在悠的耳边轻语:“你想对我说什么?”
“我不爱你,这一点,无论是你还是我,都非常清楚。”悠虚脱般的声音恍如梦幻,“可是,我愿意发誓,以黎羽之名对天发誓,我……不会离开你,一生一世,留在你的身边,做你的人,直到我生命的终结为止……够了吗?停止吧,我已经累了……累了。”
夕阳坠下远山,敛尽了最后一缕光。暮色沉沉中,溅血的黄沙也已在眼中淡漠。当司华吻上悠时,只有那浓浓的血腥味,依旧鲜明。
第十二章 墨玉
坐在晃晃悠悠的马车中,耳畔始终响着纷乱交踏的马蹄声,像一支单调而沉重的曲子,不停地敲打在悠的心上。
大军班师,进了都城,喧杂的声音更大了。悠难耐地皱起了眉头,虚弱地喘息着。身边的侍女看出了端倪,忙下车小声地禀报了司华。司华沉吟了片刻,命各路军士先行回营,自己领着悠向皇宫而去。
到了青龙宫正门,房宿、心塑两位长老率领群臣接驾。
司华衿然笑了,扶着悠下了车,便要进去。
“陛下请止步。”两位长老上前拦住了司华。
“什么事?”
心宿长老犹豫了一下,跪下,压低嗓音道:“陛下,此乃皇宫正门,为皇族贵胄、文武众臣及各国使节进出皇宫的堂堂之道。陛下的……男宠似乎不宜于此处进宫,否则,臣恐陛下会遭人非议。”
“放肆!”司华勃然大怒,脸色一片铁青。
“臣不敢,请陛下三思。”
“你……”司华按住了挎于腰间的剑。
“我累了……”悠无意识地抓住司华的手臂,迷迷糊糊地道:“好累……”话音未落,便一头昏倒在司华的怀中。
司华大惊,顾不上发怒,抱着悠径直进了皇宫,留下众臣面面相觑。
***
侍女将药碗撤下去后,司华摸了摸悠的额头,舒了一口气:“总算退烧了。是我欠考虑了,让你一路颠簸的。”他的手指沿着悠的脸颊滑下,“看,病了这么多天,人都瘦了一圈。”
悠卧在榻上,半闭着眼,毫不理会。
司华自顾自地笑道:“作为补偿,我要送你一件礼物。”他从旁边的内侍手中接过一个沉香木匣,从中取出一串墨绿的玉珠,戴到悠的手腕上:“来,看看喜不喜欢,这是用绝佳的冰玉翡翠琢成的,很适合你的。”
九颗大小相同的玉珠,用乌金绞成的细索联成一串,末端系着一个小巧玲珑的锁结。清澈细腻的玉质,带着温润的触感。墨绿得近乎玄黑的色泽古朴而华贵,婉转的流动着幽深的冷光。每一颗珠子中间都隐含着一道龙形的纹理,随着珠光的闪动而若伏若现,宛如翔于天际的青龙,在云雾之间盘桓而舞。
悠抽回手,咬了咬下唇,忽然伸手去扯腕上的玉珠串。司华眼疾手快,一把握住了他的双腕:“给你说过多少遍了,手还没有好,不要乱动,你怎么老是忘了。”
“不想要。”悠冷然道。
“不行。”司华眯着眼睛道,“珠索乃乌金所制,你是扯不断的。除了我,没有人能打开这串玉珠,你还是不要再白费力气了。”
“那我就把自己的手切下来!”悠的声音如浸寒泉。
司华微微一笑:“别说傻话了。”他毫不费力的单手擒住悠的双腕,另一只手爱溺地摩挲着悠的长发,用温柔的语调道,“这串玉珠是我母后留下的遗物,说是要送给我的妻子的。悠,我希望你能够明白我的心意。”
“我不明白。”悠侧过头,回避司华炙热如火的视线。
“你别忘了,你曾经发过誓,要一生一世留在我的身边。”
“留在你身边,仅此而已。其余的,我什么都没有承诺过。”
司华揽住悠的腰,将悠的脸贴在自己的胸口,低声说道:“悠,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从今以后,我会好好待你的,弥补你所受的委屈,你所受的伤害。不要再想过去的事情,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
悠沉默了片刻,漠然道:“我听不懂你说的话,青龙王陛下。”
“你懂的,悠。”司华如拱珍璧般捧住悠的脸,凝视着他的眼睛,坚定地道,“我会让你懂的。”
***
微弱的火光在祭坛中忽明忽暗地闪烁着,将摇曳不定的影子映在云梵烟美丽的面容上,却似乎被她冰冷的表情凝结住了。
立在一旁的房宿长老实在忍不住了,他重重地咳了一声,问道:“云梵烟大人,陛下今日叫我等来此,究竟有何要事,可否先行告之?”
云梵烟一动不动的跪在祭坛前,清悦的嗓音中不带一丝感情:“两位长老稍安勿燥,陛下马上就要来了。”
房宿长老与心宿长老对视了一眼,摇了摇头,只好耐下心来继续等待。
“陛下驾到!”殿外侍卫的通报声打破了神殿的寂静,司华拉着悠的手,从外间踏入。
房宿长老与心宿长老心下狐疑不已,却仍然与云梵烟一道躬身为礼:“参见陛下!”
“嗯,免礼吧。”司华摆了摆手。
心宿长老抬眼间,忽然瞥见了悠手腕上的墨玉珠,心头大震,踏前一步,急切地对司华说道:“陛下,墨玉龙珠乃是青龙国的镇国之宝,只有陛下的王后才有资格佩戴。陛下怎能将此物给予黎羽悠?”
司华淡淡一笑,将悠揽在怀中:“我要说的就是此事。今日,我要在青龙神殿中举行仪式,迎娶黎羽悠为我的王后。”
“什么?”心宿长老与房宿长老几乎同时惊叫。
悠的身体微微一颤,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看着司华。
云梵烟强忍住夺眶而出泪水,转过身去。
心宿长老与房宿长老慌忙跪下,诚惶诚恐地道:“陛下,黎羽悠乃是男子,怎能为我青龙国的王后?陛下切不可因一时冲动,冒此天下之大不讳啊!”
司华眯起了眼睛:“哦,如此说来,两位长老似乎对此事颇有异议?”
心宿长老顿首道:“望陛下三思……”
“呛!”一声清音,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架到了心宿长老的脖子上。剑锋划破了肌肤,渗出了一道血痕。
司华手持长剑,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长老前些日就要我三思,所以我已经很慎重地三思过了。我不允许任何人侮辱我心爱之人,悠不是你们所谓的‘男宠’,他即将成为我青龙的王后。如果你反对,我就杀了你!朝中想当御法长老的人多的是,不缺你一个。你最好明白这一点,心宿长老。”司华的声音很温和,在空荡荡的神殿中回响着,却带着阴沉的意味,令人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