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宿长老在一旁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了。
周遭的空气似乎凝滞了,只有燃烧的火焰在跳动着。
心宿长老慢慢地软下身子,伏在地上,老泪纵横:“老臣……老臣……愧对先朝的列祖列宗啊……”
司华收回了长剑,若无其事地道:“那么,就烦请两位长老担任司仪一职。云梵烟,开始吧。”
“你疯啦!”悠伸手想推开司华的拥抱。
司华紧紧抓住悠的肩膀:“我是疯了,为了你而疯狂,你不知道吗?”他强拉着悠在祭坛前跪下。
云梵烟肃立在他们面前,用黄金手杖沾了几滴圣水撒到他们的头上:“愿意结为一体的两个人,请在神的面前许下你们的诺言。”
司华举起右手,用清朗的声音庄重地道:“我东御司华在青龙神前发誓,愿意与黎羽悠结为夫妻,今生今世永不分离。”
悠冷哼了一声,刚想开口,却被司华飞快地捂住了口。
“唔……”悠挣扎着想要说话。
“忍耐一下。”司华柔声说道:“仪式上不能说难听的话,你最好不要开口。”
云梵烟暗叹了一声,缓缓地说道:“以青龙神的名义……承认你们……结为夫妻,从此以后,祸福与共,生死相随。”
司华满意地笑了,松开了手。
“咳……咳咳……”悠被憋得差点喘不过气来,忍不住伏在司华的身上剧烈地咳嗽着。
“对不起,悠,你没事吧?”司华轻抚着悠的后背,担忧地道。
悠厌恶地拨开司华的手:“你……你竟然在神灵的面前……说……说要娶一个男人为妻!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你……你不怕……遭天谴吗?”
“我不在乎!”司华凝视着悠的目光炙热如火,“只要你能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不在乎。”
“不在乎?”悠惨然一笑,苦涩地道,“就算我会痛苦,你也不在乎。是吗?”
司华沉默了良久,颤抖的指尖轻轻地抚过悠冰冷的嘴唇:“是的,我不在乎……”
“我不会爱你,无论你为我做任何事情,我也不会……爱你。”悠的目光结成了冰。
“我也……不在乎。”司华的声音低得像是在叹息。
祭坛中的圣火突然窜起丈高,由红色转为诡异的青色,宛如纠结在一起的万条灵蛇,在半空中狂乱地扭动着。
第十三章 赤石
司华不知道悠是在沉睡还是在昏迷。悠的眼睛紧闭着,长长的密密的睫毛宛如凝固住了,在眼睑下投出深青色的眼影,将苍白的肌肤映得近乎透明。那抿着的双唇也是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而是呈出半深的藕荷色,一种灰中带粉的颜色。
司华小心地将嘴唇贴在悠光洁的额头上,烧已经退了,但司华的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很冷,悠的体温冷得让司华有些发寒。如果不是那微微的呼吸、那微微的心跳,司华几乎以为怀中抱着的是一具没有生命的水晶雕像。
“陛下,早朝的时间到了。”宫人再一次小声地提醒司华,司华犹豫了半天,下了床。
司华的身体刚刚转过去,悠的眼睛就睁开了,无声地看着司华更衣,看着司华交代御医,看着司华匆匆地出门。临出门前,司华回头望了一眼。明明知道隔着厚厚的纱帐,司华根本看不清自己,悠还是屏住了呼吸,直到司华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
留守的那个御医又在熬药了,寝宫里总是若有若无地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草味,说不清是香还是苦,只是沉沉郁郁地融在空气里,熏得人有些闷。
昨夜,司华又和衣抱着他躺了一夜。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是这样了,只要他病了,司华便不会强行求欢,而是小心翼翼地呵护着他……呵护吗?悠的心忍不住抽了一下,刻意地拒绝再想。悠慢慢地坐起,倚着靠枕。
侍女见悠醒了,上前拢起了纱帐。
帐上的流苏摇晃着。悠呆呆地凝视着流苏,一颗心也随之摇晃着,茫茫然,思绪不知飘于何处。寝宫里静悄悄地,隐约间,只有药汁在炉火上熬着,发出“咕咕”的低音。
突然,悠注意到了,有一道恼人的视线在注视着他,他循着视线而望去,却是那名御医一直在用艳慕、垂涎的目光打量着他。悠厌恶地撇开了头。
药熬好,侍女端了上来,悠接过药碗。侍女讨好地道:“大人今日的气色好了许多,再服几帖药,身体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身体很快就会好起来?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又必须夜夜承受司华的蹂躏了,悠一惊,手抖了一下,药汁溅出,滴在手上,很烫。
“大人。”侍女们想上前,却被悠抬手止住了。
“你们先下去,我有些话要和大夫说。”悠将目光投向那名御医,侍女们退下了。
那御医趋近前,谄媚地笑着,眼神中有掩饰不住的贪欲。
“你……”悠思索着如何开口。
“鄙姓李,大人有何吩咐?尽管开口,小人一定照办。”李御医的语调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悠冷冷地看着他:“烦请大夫帮一个忙。”
“大人请说。”
“给我开一种药,一种服用后能够让人高烧不退的药。”悠木无表情地道。
“这……”李御医迟疑了一下,“小人遵命。”
悠不再说话,端起手中的药,一口一口地咽了下去。
***
傍晚时分,司华议政未归,李御医已将药拿来了,悠摒退了众人。
“此药唤作‘赤石散’,原本是散淤活血之药,我给它添了一点小小的药引子,只要服了它,别说是病弱之人,就是一个健康之人也会全身赤热,虚汗不止。”李御医将药递予悠,继续道,“不过,大人可得小心着点,别怪我事先没提醒您。此药性烈且含有微毒,纵然每天只服一小包,日子久了,也很伤身子的,大人您自己看着办。”
悠的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淡漠,接过药,藏入枕套中。
李御医再也忍不住,扑上过来一把抱住了悠,颤声道:“我对大人思慕已久,今日有幸能为大人出绵薄之力,大人可否念在这个情分上,让我一亲香泽。”
悠不言语,亦不挣扎,只是用如冰般的目光冷傲地望着李御医。
李御医被悠盯得心里有些发毛,他不禁恼羞成怒:“黎羽悠,你别不识好歹。我知道你要那种药作什么,你无非是想装病博取陛下的怜惜罢了。那你想不想让陛下知道这件事情呢?”
悠咬了咬下唇。
“你依了我一次,我绝对不会告诉别人的。‘赤石散’以后我还会不断地给你,怎么样?”李御医涎着脸想吻悠。
“滚。”悠冷喝,转过脸,顿了顿,却又低声道,“今天不行,我难受得很,明天吧……明天他不在的时候你再过来。”
“这……”李御医不舍。
“我要喊人了。”悠沉声道。
“好,好,明天我再来,要是你变卦的话,别怪我把事情抖出来。”李御医不甘地退出去了。
悠怔了许久,叹了一口气,取出一包药末,打开,不假思索地仰着脖子吞下。苦辣的药末刺得他的喉咙发疼、发麻,悠忍不住抚着咽喉,咳了起来。随着咳嗽的振动,药末在喉间愈发地刺激,哽住了喉,让他喘不过气来。咳着,喘着,悠伏在床上,将身子蜷成了一团,颤抖不已。
体内像是有一团火在烧,很热,像是有千根针在刺,很痛。汗不停地流,头发都湿透了,悠想抬手擦一擦汗,但手去麻麻的,不听使唤。眼睛很花,司华模糊不清的脸一直在眼前晃动,晃得他头晕,想开口叫司华走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