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语,在他们的相处之中,也是日常的对话之一,一种属于交流心灵的联系。
在渺水烟充斥葱笼苍翠的山谷,茫茫雾气间接地减低乍午阳光的猛烈,山谷是清幽凉爽的,可是因为是盛夏,嘟嘟蝉鸣依然大作,还有雀啾鸟鸣构成一首令人心悦神清的自然派乐曲。
倚圣衡双眸轻阖,双手绕过腿交叉而握,头懒懒的靠在双膝上,用心和耳朵来聆听自然的涤清,柔亮的长发沿著背弓成的美丽弧线流泻到石头上。
孟无拙处理完了一只兔子,才抬头看了一眼已经沉默好久的倚圣衡,「阿奇?」他把一只小兔子抹了盐,串上木条,放到火上去烤。
「嗯……?」倚圣衡晃了晃头,眼还是闭著的。
「今天早上你什么时辰醒的?」孟无拙微微扬起颈子,手上开始进行扒另一只兔子皮的工作。
「不知道……我没注意……你什么时候离开的?」倚圣衡的身子随著轻快流水的节奏慢慢的微微晃了起来。
「寅时!」孟无拙担心的望了望倚圣衡。
他的阿奇晚上不容易睡安稳,尤其是当他不在身边的时候。只要是他一离开他的阿奇身边,不要多久阿奇就会清醒……
这就表示他的阿奇昨夜睡不到二个时辰,「阿奇,过来我这边!」他快手把另一只也送到火堆上。
「干嘛?」倚圣衡张开已略显朦胧的双眸,其中也有著佣懒的爱困。
孟无拙到水边迅速的把手给清理干净,再把倚圣衡给揽到身边来,「肩膀借给你小眯一下!」
「你的肩膀好硬……况且两个男人拢拢靠靠多不像话!」可是倚圣衡已经开始找舒服的位置了。
「这种荒郊野外能有什么人来?……别在我身上挨挨蹭蹭的,脚借你用吧!」孟无拙将背靠上了另一个石头,再把倚圣衡放倒在脚上。
他将阿奇头上的束缚解开,让长发「唰」地散落在他的膝上,用著那把精致的小玉梳顺畅地滑过柔细的黑发,偶尔还记得伸过手去翻转一下正烤著的野味。
富含生命力的火焰跳跃在劈劈啪啪做香的木材上。
倚圣衡如夜的星目隐藏在眼帘之下,静静的接受来自洁净山岚的洗礼,英气的脸庞卸去防备后,有著天使一般叫人难以置信的模样,「副堂主,今儿个一大早你究竟在忙什么呀!」
「我说,堂主大人,你也别只是挂著名字而已吧!」这「空青堂」一切大大小小、拉拉杂杂的事物,一直都是孟无拙只手打理的,倚圣衡是不管事的。
他抚开倚圣衡颊边的乱发,一并梳向后头明亮的黑缎子。
「唉……奇怪?你手上怎么有花的香气?」倚圣衡他头上仰,望入了二泓宛如秋水的深潭。
「还不是因为你这有洁癖的怪小子……喏,在那里!」孟无拙指著河岸边丛丛开得茂盛的小白花,「我瞧这花香气温和,也不难闻,就把它拿来用了。如何……不错吧!」他玩笑性质的拉了拉倚圣衡的头发。
「行,还可以!」倚圣衡恢复原来的姿势,将修长的四肢轻松的摊平在石头上,「哪!是这儿的分舵发生了什么事吗?」
「跟陈万财有点关系!」孟无拙拿著匕首,伸展著颀长的身子去检视午餐的状况。
「陈万财?……那是什么人?」倚圣衡咬著唇,伸手在背下捞呀捞的,摸出了一颗有棱有角的小石头,「就是这个害我躺得不舒服。」
「匡」的一声,他把石子用力的甩入涔涔的流水中。
「堂主,你真是贵人多忘事啊!」孟无拙炯炯有神的双目中布满了揶揄,「下午那一大串人,可当真是白磨了!」
「下……你是指……下午那个看起来很臃肿、身上挂满了铜臭微、很庸俗不堪的老头子?」
倚圣衡真个是蹙紧了眉头,才从脑子里得到了这么点印象。
「当!完全正确!」孟无拙揉揉倚圣衡的额头以示嘉奖。
倚圣衡高傲的把孟无拙的头拉下来,眼鼻相对到近得只剩一纸的空隙,「『元宵节』还远的很,改改你的『坏习惯』吧!」又把孟无拙直直奸笑的脸给推了回去,「咱们的分舵,跟那个庸俗的老头子又扯上了什么关系?」
「关系可大了!」孟无拙爱恋的抚摸著倚圣衡任意散在他膝上的轻柔发丝,一举一动都是不加以掩饰的。
这若是让一般人看到,被「误会」也是无可辩解的事。
只是,「误会」的方向并不能照著常理来判断。所谓「误会」,可是「男」错认或「女」这样视觉上的问题,而在心理上是不会有任何「不明智」的冲突的。
人类,是一种具有强烈群体意识的动物,不论是在别人认同自己,或是在自己认同群体的各方面……
倚圣衡安心的放松了紧绷的身子,在阿缇的陪伴下,他总是能感受到莫名的安心。
「阿奇?」
「嗯……」倚圣衡下意识的抬高了下巴。
孟无拙把一只已经烤的呈现美丽金黄色泽,而且香气四逸的兔子肉先切下一片,送进了倚圣衡的嘴巴里,「如何?」
「好吃!」倚圣衡坐起了身子,接过一只小小的兔腿,黑亮的长发豪放不羁的挂在背上,「真不愧是阿缇做的!」
「谢了!让你磨练了二十年,再做不好的话,岂非太不济事了。」孟无拙有一手连著名餐馆的大师傅都比不上的易牙炒技,但这只有倚圣衡一个人知道而已。这原因若是追溯起来,可就说来话长了。
倚圣衡三两下就啃完了一只腿,「你这本事,哪个姑娘嫁你都好命!」孟无拙神速的看著倚圣衡优美,但不失却豪放的吃相,接著又再递了一只小小的兔腿过去,「是吗?那你什么时候跟我拜堂?」
倚圣衡睁著大大的清水般的瞳眸望著他,「呆子!我可是个男人!」
「哦——」孟无拙但笑不语,继续解剖著小兔子的身体。
虽然他的理智可以理解,阿奇在这一方面偶尔的少跟筋,但他的情感却不受控制的兀自黯然了起来。
「你还没有跟我说明,这两者只有什么很大的关系?」倚圣衡拿了兔肉又继续努力的奋斗。
「……你记得襄阳城内有一家叫『得观』的商行吧!」孟无拙拿下了另一只同样也烤得金澄澄、酥软的兔子。
「知道啊!『四十二分舵』经营的嘛!……你不会当真以为我这个堂主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倚圣衡的下场是让一只兔腿给当面「砸」了过来,不过他当然是把它接了下来,直接送到五脏庙去了。
孟无拙见倚圣衡吃得差不多了才开始进食,「今儿个早上我就是到『得观商行』去了。」
「去干嘛?」 倚圣衡象征性的瞄了一眼,继续努力的吃。
「办理一件棘手的事情。」孟无拙看看眼前阿奇手中即将告罄的兔子,又递了半只到阿奇的面前,「陈万财经营了一家叫『万财』的商行,是跟咱们打对头的。他这一两年来,处心积虑的要垄断襄阳的市场,使尽了各种手段,剪断了各家商行的商线,有许多比较小规模的商行,已经因为调支困难而宣告关门。」
原本使用「手段」就是商业场上常见的行为,无所谓「好」与「坏」,只有成功与失败的一线之差,偶尔总会有这么样的一个机缘会出现正直的人。「正直」不会不好,这是一种生存的信念问题,但在诡狡多诈的商业场上确实一种注定难以成功的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