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自断后路,也怨不得我了。老人转身就走。
恶鬼叱阴狠地笑了一下,转身在一旁墙上取下一对锋利的大勾。
“你认识易读,大概也听说过这种勾子,”恶鬼叱慢条斯理的说,“这勾子专门拿来对付武功高强的江湖人。勾子往琵琶骨这么一勾,嘿,就是再好的武功也得废了。”
濮阳少仲撇过头去。
“不、不是要对付你。”恶鬼咯咯一笑,走向末鬼,尖锐的勾口对准末鬼的肩胛。
濮阳少仲惊慌得眼大双眼。“不、住手、住手——你会杀死他的……”
勾子慢慢没入末鬼的血肉里。
“末鬼——!”
末鬼望着濮阳少仲,好像恶鬼叱是不是站在那里都无所谓。“我不会说。”他微微一笑,又道:“少仲,只有你才能使用阿若之泪,你不要输给这种人。”
他身体的力量流失殆尽,意识也渐渐朦胧。但他还有件事要做。“恶鬼叱。”
“怎么?要说了吗?”恶鬼叱冷冷的看着他。
“裳衣不是裳衣。”末鬼缓缓说道:“真正的裳衣,已经被我所杀,死在津河渡。”
利器一下子挫磨进他的骨头,末鬼脸上显出一丝痛苦的表情。
“你胡说什么?”恶鬼叱怒道。
“你真可悲。”末鬼悠悠地说,“一个和你在一起三年的女人,你居然连是真是假都分不出来。”
恶鬼叱瞪大眼睛,他力贯手臂,勾子“吱”的一声刺穿末鬼的琵琶骨。
一柄铁扇突然飞旋而入,扇骨叮的一声击在恶鬼叱的手痛上。
“易读!”恶鬼叱惊跳起身。
一个壮硕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入口处。
恶鬼叱身形一耸,立时飞窜到濮阳少仲身侧,五指抵在濮阳少仲心口。
“你再踏前一步,我就杀了他!”
易读耸耸肩,“无所谓啊,反正我会替他报仇。唔,也不对,我应该把你交给丞相,看丞相是要杀还是要剐才对。”他的手向后一招,一群黑衣的汉子涌进,将石室团团包围起来。
恶鬼叱一惊,反手捏住濮阳少仲的颈项。
易读蹲下身来看着末鬼,“啧,晚了一步,死了。”
恶鬼叱突然觉得自己的手像被烙铁烫伤了般,体内有一个地方好像烧熔了。他不可置信的低着看着自己的腹部。
他的身上有一个地方正发出嗤嗤的奇怪声响,他伸出另一手探了探,突然瞪大眼睛。
“阿若之泪……”恶鬼叱一手抓着濮阳少仲的颈子,一手抓着阿若之泪,他的身体委顿了下去,最后只剩下一颗睁大眼睛的头颅,像笑又像哭的瞪着眼前宛如泪滴的小珠。
泪水从濮阳少仲紧闭的眼睑里滑落。
铁链轻轻的撞击,慢慢扯紧他软倒的身体。
***
这双漂亮的眼睛眨了眨,突然离他远去,大叫声随即传来,“爷爷,昊醒了啦!”
“老头子没聋,不用叫这么大声也听得见。”房间的另一个角落支起了小小的药炉,一个老人佝凄着背,坐在炉火前,听见这一声叫唤,头也不回地说道:
“正好,药煎好了。丫着,你去拿个碗把药倒出来,让他趁热喝。”
“知道了。”女孩子立刻向药炉走去。
濮阳少仲看着老人的背影,一阵恶心感油然而生。女孩子端来一碗药,他只别过脸去。
“怎么了,不喝药怎么能快好?”
濮阳少仲没有回答。他撑起身体,轻轻推开女孩子,下床。
他感到胸口一阵阵撕裂般的痛楚,但他无法分辨那究竟是身体的伤还是心里的痛。
好一会儿,他就按着自己的心口呆呆地坐在那里。
女孩子看看他,又看看老人,呐呐的道:“爷爷。”
“不要胡乱给人不确定的希望。”老人说。
濮阳少仲抬起头来。他听见“希望”这两个字。”末鬼……”他干涩地问。
“少仲。”熟悉的声音推门进来,一个玉树临风的美青年伫立在门口。
“怎么样?那家伙死了吗?”女孩子头转得太用力,差点扭到脖子。
濮阳柔羽先对老人躬身一揖,“在下代舍弟感谢您的照顾。”
老人回身,对他点点头。
濮阳柔羽也对女孩子点着头,“也谢谢姑娘的帮助。”
“不会啦,你先告诉我那家伙……”
濮阳柔羽来到床前,拉起濮阳少仲的手,扶他站起身来。“师兄伤的很重,易读正为他灌输内力,但是能撑多久还不确定。”
“他……”濮阳少仲眼睛闪出一丝光采。
“阿若之泪也许可以救人,也许仍旧救不了。但那是唯一的机会。”
濮阳少仲抓住他的肩膀,干哑的声音急切地叫道:“哥!”
“我们走吧。”濮阳柔羽温声说道。
他们又回到那个地牢。
末鬼仍旧躺在脏污的地面上,身上到处都是血和水。
易读跌坐在旁,一手按在末鬼的心口上。他的表情严肃,光滑的脸皮上都是汗水。几个黑衣大汉在一旁护守。
易读看见他们进来,收回手来,神色凝重的说:“他中毒太深,心脉很弱。”
濮阳少仲向前走去,颤抖着手抓住一旁的阿若之泪,跪在末鬼的身旁。
“小兄弟,“易读按住他的肩,温声对他说:“如果活不了,不是你的错。”
濮阳少仲点点头。他慢慢地伸出手去,抱住末鬼血肉模糊的身体。他的额头靠在末鬼冰冷的额头上,泪水顺着脸颊滑入他们交会的唇畔里。
***
老人闻见一股淡淡的幽香。他从药炉前站起身来,吩咐道:“丫头,这两炉药你得看好,左边的七分水八分火,右边的三分水六分火。”
阿若一手一个蒲扇,满头大汗的蹲在火炉边,头也不回的说道:“知道啦。”
老人走出茅屋,一个漂亮的少女在屋后等着他。
“有一件要请先生见谅。”少女说。
“什么事?”
“我要带走百凰的遣体。”
老人一怔。
“她是我族之人。六十年前带着宝珠来到阴山,却不幸遇害。我要将她的尸骨带回我族安葬。”
老人沉默了会,“老头子知道了。”
“先生希望使用焚泪做什么事呢?”少女问。
“请用阿若之泪,解除阴川水的毒性。”老人说。
少女看着他。“阴川水的毒性剧烈且范围广泛,若用焚泪除之,焚泪也将永远失去作用。”
“不行吗?”
“倒不是。”少女深深地瞅了老人一眼。焚泪可以使一个人得到许多,老人却放弃了。
“那就这样了。”老人点点头,“没什么事的话,老头子还得去煎药。”
“能告诉我,为什么叫‘阿若之泪’吗?”少女微笑。
老人一愣,而后摇了摇头,淡淡的笑了。”不知道,也许是因为她喜欢阿若的故事吧。”
“黄鹏姑娘,这次多谢你的帮忙。”
“互蒙其利而已。”黄鹏微微一笑,她的笑有一种小儿女的憨态,娇柔俏丽。
“我也需要你们帮我报姐妹的仇。”
“丞相已经答应,在下自然全力配合。”易读摇着折扇,扇风扬动他两侧的鬓发轻舞,自有一种欣赏美人的潇洒况味。”只是若真让宝珠失去作用,姑娘回去处境恐怕为难。”
“易大人见过宝珠的威力。宝珠若回到女王手里,我们就没有胜算了。”黄鹏黑白分明的眼珠灵动似水,透着一股引人遐思的轻愁,“我身上有伤,可以作为开脱。”
易读收起折扇。“有件事想请教姑娘。”
“易大人请说。”
“在下原本以为,只要是贵族之人,均可以使用宝珠,如今看来似乎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