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吸了口混浊的空气,他呛得厉害,精神却亢奋起来。不自觉的在床上坐起,离开房间寻找不存在的目标。
光从门缝中透出,斑驳的墙壁上立刻倒映出形骸放荡的黑影,令人毛骨悚然。
夜晚,霓虹灯影下,过去完美无缺的男人像前世的影子,走过商店的橱窗前。一辆车开过,车灯一晃而过,颓废的躯壳在白光下显现,灰败的刻在主人眼底。
手指触上积灰的玻璃,嘴里轻念着一个如珍宝般贵重的名字:李清。
藏匿在黑暗中任凭身体腐败,他走过一条又一条不知名的街道,觉得世界是循环迷宫,没有尽头。
走过一个街口时,某样事物吸引了他的注意。站在拐角,他像只阴暗的鬼魂一样将目光定在一个女人身上。
染过的长长头发糟糕的缠在头顶,脸上抹着很难看的妆,赤着脚拖着一双旧拖鞋的女人蹲在一家小发廊的门口逗着一只小猫。
花布格子的超短裙下露出苍白的腿,只看一眼就猜得出她的职业。但是他站在那里许久没有移动脚步,一个劲的发呆。
这时,有个男人从店里出来,黑暗中和女人说了几句,发出几声粗俗的大笑。然后走出这条很窄小的街道。
男人的身影将女人的视线带向白岩。他想自己的呆模样一定很清楚的传达某种信息,因为女人抱着手臂慢慢的走了过来。
她侧着身子以显的自己较瘦一点,操着异乡口音问他要不要理发。
走近几步,也许是他狼狈的模样让人警觉,女人倒退几步,看他的眼神像看疯子似的。
从衣袋里掏出一把皱巴巴的钱递上去,他哑着喉咙问:「陪我一会儿好吗?」
看到钱,女人犹豫了,上前几步抓过了钱。然后勾着他的手往发廊里走。
「我叫你『清』好吗?」
他的模样很糟糕,但是一笑起来,俊秀的轮廓还是非常吸引人。女人呆了下,突然害羞起来,嬉笑着说了什么。陌生的口音十分古怪,他也没听懂,只是神情恍惚的瞧着女人。
手贴着女人的脸滑动,他拉着她靠到墙上,把嘴凑了上去,想吻她的嘴唇。肢体语言的信号灯亮起后,女人也闭上嘴,任他为所欲为。
他幻想着自己什么也不知道,依旧和李清两个人幸福的生活着。
突然间,一股力量把他从女人身上拉开,重重的摔在地上。
「你在干什么?」长相很眼熟的男人冲他怒吼起来。想了好久,他才记起他叫什么。
「沈彬?」他为什么会出现?迷惘的躺在地上抬起头,侧首头想自己应该做什么反应。
沈彬重重的叹了口气,对着惊慌失措的女人摆出很可怕的表情,扔了一张钞票过去。
「你可以走了。」
他应该阻止吧,半弯起身体,想构着女人的脚叫她别走。沈彬却一把拎起他用力的抖了几下。
「真是叫我好找啊!白大律师。」昏暗的光线下,沈彬露出了闪亮的白牙。
「你该死的死到什么地方去了?」怒吼声伴着莲篷头的水流一起冲进了耳朵,白岩很想躺在浴缸里好好睡一觉,沈彬却拎着他的衣领不想让他如愿。
酒吧里再次上演了独幕剧,只不过这次他是扛着人不象人,鬼不象鬼的白岩一路从酒吧前门走上楼的。惊人的气势让客人们大吃一惊,以为他把死人带回来分尸灭迹了。
水一停,白岩就蜷曲着身体坐在浴缸里,连打了个喷嚏。
「真是的!」沈彬抱怨连连,手脚麻利的把白岩身上湿透的衣服扒光,洗净裹上一条毛毯抱进了他位于酒吧二楼的小窝。
韩绎纬盘踞在小小的组合沙发上,饶有兴趣的打量着摆到床上的「流浪儿」。
「恭喜你,终于找到他了。」不明意义的话里带着些许幸灾乐祸。
怎么听怎么别扭,设想过一百种找到白岩时的情形,就是没想今天看到的。
所谓命运真是很可怕的东西,韩绎纬差他去酒吧附近的便利店里,那条满布黄窝的小路就在必经的道上。或许是李清的在天之灵显灵,就那么张望了一眼,熟悉的外套就引起了他的注意。
不过话又说回来,把他们分手那天的外套足足穿了两个月的人也功不可没。
白岩靠在床头,头发不断的滴着水珠,裹着的毛毯松开了也不知道,默不做声的任人摆布。
沈彬在床边坐下,忐忑不安的盯着没有反应的白岩,告诉自己从现在开始就要照顾他一生一世。
「看看重量有百来斤,量量个头不比自己矮多少。唉,李清你不觉得给我的遗物体积过大啊?养起来一定很费事,什么注射疫苗啊、饲料啊都需要钱,虽然带出去溜溜会很爽,可是看就知道他的个性一点不好相处。」
心思百转间,韩绎纬憋笑不住,骂道:「你当养宠物啊?还带出去溜?」
沈彬立刻捂上嘴,怎么不自觉的说了出来?再看小狗……不,是白岩,仿佛恢复了神智,望过来。
「是你啊?沈彬?」
「……」好轻松的语气,沈彬咳了一声:「我找了你两个月。」
白岩眨了眨眼睛:「你为什么要找我?」
沈彬哑口无言,虽然李清要他照顾白岩是没错,可是白岩本人幷不知道啊,他要怎么和一个成年男人说你老婆我旧情人把你托付给我呢?
「……李清死了。」
「已经过去一个月了吗?难怪你回来了。」白岩依然死气沉沉。
没料到他对李清的去世无动于衷,沈彬不禁大为光火:「喂,我对你客气不代表我可以忍你,把李清丢在医院不管你去了什么地方啊?」
揉了揉太阳穴,白岩勉强想起之前的相遇:「你不是看到了?」
那是说两个月都在外面鬼混?沈彬气不打一处来,当他几年不良少年混假的啊?一看就知道是生手。分明是不想说实话。
「那么敢问白大律师好好的工作不做,没事找小姐做什么啊?」
白岩别过头去,露出湿漉的颈子,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
「沈彬,我的事不归你管吧?」
「哦,不巧啊,李清临终时把你托付给了我,我还非管不可了。」
白岩冷笑:「我又不是无行为能力,什么时候要你当监护人。李清说什么你都听,你是她养的狗啊?」
「啪!」的一声,沈彬狠狠的扇了他一掌。「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苍白的不见血色的双唇抿紧,削瘦的脸颊上慢慢浮现出掌印。白岩的嘴角淌下血来,却好象在看什么有趣的事物一样看着沈彬。
「我想还是离开为好,衣服呢?」撑着床沿起身,毛毯掉落下来,露出的身体让沈彬倒抽一口冷气。方才他竟没注意到他的身体已经瘦到这个地步。
青白色不健康的皮肤上肋骨根根凸现,那是只有长期营养不良的人才有的体形。沈彬意识到两个月来他过的幷不好,心里一酸,后悔自己过激的举止。
「喂,你别走。」粗鲁的把毛毯拉上,沈彬把他按回床上。「什么都别想,好好的休息吧,我会照顾你的。」
「沈彬,你不必装出可怜我的样子。竹篮打水一场空,用来形容我再好不过。看到我的下场你该满足了吧?」白岩依旧不领情,轻挣开他,无奈力不如人,困在沈彬手下动弹不得。
「白岩,别傻了,你离开这里又要去哪里?再找刚才的女人?她不是李清,你要弄清楚!」沈彬好心好意的劝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