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岩。」沈彬后知后觉的赶了上去,挡住了车门。
已经整理好情绪的白岩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以公事化的口吻道:「还有什么事吗?沈先生?」
沈彬无言以对,下一秒就被白岩推开。
望着出租车在落满枯黄梧桐叶的道路上绝尘而去,白岩的背影令他叹息不止。
「你听我解释啊。」嘴上喃喃念着,心里却不晓得若真追上到底应该解释什么。说他对白岩幷无半点爱意,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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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笨啊,韩绎纬一脚踩在椅子上痛骂沈彬,痛责老板错失良机,抱得美人归的大好机会摆在面前居然不知珍惜。
沈彬则趴在吧台上,空气里弥漫着烤曲奇饼干的冷香,而韩绎纬已经在给白岩分美人等级了。
其实他也不是真的笨,不要友情自然是只要爱情嘛,不过他和白岩嘛……
那个外表知性精明,内在却脆弱寂寞的人需要相爱的恋人或者重要的家人。可两者都不是身为男人的他可以担任的,除非……
韩绎纬仍在慷慨陈词,沈彬挑眉:不是喜欢男人就会变成他那样吧?没有人可以教导他如何找到解决方法。
沈彬苦思对策,脑海中却不期然的浮现出在小巷里找到白岩后情景:瘦弱的身躯,眼中毫无求生的欲望。现在的白岩也一样需要帮助,只是假像掩盖了他的真实面目。
李清你告诉我如何是好?沈彬郁闷的用打火机点着了烟,橄榄石闪现着光泽,一点点的火苗像是墙上那幅裸女手中拿着的智能之焰。
为了想出问题的答案,他足足思考了三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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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一个冬天过去,直到春天的新芽在行道树的枝头冒出绿意,白岩的身影都未在随便酒吧出现过。
春寒料峭的三月,来酒吧消遣的人渐渐少了,渡过严酷的冬天,没有人愿意把自己锁在阴沉的屋子里。人们宁愿去享受不怎么灿烂的阳春,既使绵绵春雨依然叫人发愁。
春天啊,沈彬找了个小凳坐在酒吧后头新加盖厨房的边门里,张望着与酒吧大门一侧完全不同的景象。湿漉漉的泥地上排着一码码整齐的方形石头,铺出不太平整的小路穿过荒废已久的西式庭园,通住不知什么式的花园小洋房。
年代久远的石缝里长上了青苔,用红砖尖角镶起来的路沿边一株歪歪扭扭的小树吐出了新绿,青青黄黄的颜色在蒙蒙细雨中竟然像个幽怨的少女。
轻垂着青枝,纤弱的飘来摆去,不知是谁无心插上的弱柳同沈彬一起迎接春天,也同样不喜悦。
「啪」的按下打火机点燃烟头,吸进有点潮的郁闷烟味,再一一吐出,青蓝色的浓烟散入细雨中,一派烟雨江南的情调。
一只脚跨过门槛,让屋檐上的雨水滴湿皮质鞋面,沈彬手里抓着抹布低下头,擦去鞋面上的泥点子。
一只同样布满细小泥点的小羊皮皮鞋探到了他面前。
「沈老大,也替我擦擦?」
「哦。」抹了几下后,沈彬侧身让开道。
来人收起工艺品似的纸面竹骨伞靠在门边,一侧身溜进去。他单脚拖了下,不太灵活的站稳在灶台边。
「好漂亮的打火机,价钱不便宜吧?」
「人家送的。」
「肯送如此贵重的东西给你,想必是对你很用心的人。怎么样?介绍我认识下未来大嫂?」
「……她已经过世了。」
来人沉默:「是李小姐啊,真是红颜薄命。」
「不说这个了,小韩人呢?没陪着你?」敲敲支在手边的小腿骨,沈彬道:「春天阴着呢,多擦点跌打酒,免得伤腿又痛。」
韩绎纬等待已久的另一半,才回国不久的青年指挥家卓悠然把腿缩了回去,腼腆一笑:「他还在睡呢。你们装修停业没几天,时差还没换过来,他昨天足足缠了我一晚上,白天到变成病猫了……我听他说,你和白岩走的很近?」
沈彬吃了一惊:「你也知道白岩?」
卓悠然扬眉道:「他可是炙手可热的大律师,请他当我的顾问律师还花了不少钱呢。不过乐团老大说了,名人双重效应,就当花一笔广告费……沈彬,你说他水平如何?」
沈彬一个劲的点头:「他很本事,很厉害的,我就是他救的。」
卓悠然笑道:「空架子谁会找他呢?我是问……」他比了个口形:「那方面水平如何?」
全身血液往头顶冲,沈彬轰的炸了,脑袋红得和熟透的西红柿一样压了下来,很不巧的回忆起某一段往事。
「是小韩让你来欺负我吧?」他拱拱手:「给你一说我头都大了,净往不该想的地方想。」
「呵,我总要知道让合伙人丢下店面几个月的元凶值不值得啊。」卓悠然背靠灶台,顺手偷了块曲奇吃。期待已久的曲奇,果然名不虚传啊。
打火机在沈彬手上啪啪的打着火苗:「那是……那是……」
「唉,你的工资自己扣好了,我是问……」慢慢蹲下,到达沈彬同一高度上。「以我们哥们的关系,嫂子的律师费可以打多少折啊?」
「咳咳咳咳!」被烟呛到,沈彬剧烈咳嗽起来:「我照顾他是因为李清的遗愿。」
卓悠然摇摇头,轻笑一声:「沈老大,你以为白岩那么高傲的人可以接受你的施舍吗?」
「……」
「讲明白一点,你社会地位不如他、收入不如他、处处都不如他,在别人眼中,你们根本就不相配。而你却说要站在强势一方的高度照顾他?」挥挥鼻尖上萦绕的烟圈,卓悠然道:「也许在你看来,做人就是要讲义气的,许诺一生不算什么。可是白岩看来还不够,要是说你只为李清的一句话照顾他,他不会接受的。」
「……」沈彬继续沉默,脑袋浆糊一片。
「好好想想吧,假如白岩出差回来,你要怎么说?」卓悠然站起身,拿上门边的伞:「你也不想再找女人吧?一样照顾他一辈子,理由换换不算什么吧?」
撑开伞走进雨里,不速之客又回头:「装修就别睡店里了,我打算带小韩出去走走,玩半个月。你就搬到我们那里吧,长住也没关系。」
拖着脚,一如来时,卓悠然消失在通往洋房的小路上。留下沈彬一个人继续做思想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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袖口布满细密的水珠,卓悠然靠在卧室门边,欣赏着韩绎纬没有美感的睡姿。只见他翻来覆去的滚动着,最后险险的挂在了床沿。
叹了口气,他上前捞起韩绎纬,顺便捧着他的头亲了一下。
「然然。」拖长声,韩绎纬撒娇的昂起下巴,要求再亲一下。
「我和沈老大说过了,多事鬼。」好吧好吧,就再亲一下,半年不回来的人总是比较理亏。
「老板才不会听我,小酒保是没地位的。」韩绎纬埋怨的皱眉:「找个人看着我你在外头可放心了吧?」
「他要是跟白岩一起就不会看着你了,你打这个主意吗?」
「当然不是,我只想有情人终成眷属。」转动眼珠,心虚的模样根本没有说服力。「然然啊,什么时候安排白岩和他见一面?你去约他来店里谈公事?」
卓悠然回想上次会面的情形,买了个关子:「不用,他会自动送上门的。」
直到带着疑惑被打包去吃喝玩乐,韩绎纬都没看见白岩自动送上门来。沈彬却在送走他们的那晚接到了一个电话,一个熟人打来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