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或者是因为她的勇气?她比他认识的多数男人都还要勇敢。严苛的命运不但没有打倒她,她反而勇於反击。打一见面时,她就勇敢地面对他、反抗他,尽管他一再试图威吓她。在得知兄长的死讯後,她毅然带著妹妹来到伦敦,争取她们的未来,而不是留在乡下坐以待毙。无论处在什麽样的逆境下,她总是高抬著头,甚至跛著脚跳华尔滋……
即使在威灵顿的军队中,也没有多少男人能像她一样勇敢。
当他明白到清纯的可蕾毫不吸引他後,他也明白到了真正吸引他的,是嘉蓓的聪慧、勇敢、忠诚与热情。
他对她的渴望与日俱增,然而他也想要保护她。今夜,在他明白他在舞曲结束後的那一吻已惹人非议後——有时候愈来愈难记得他该扮演“哥哥”的角色了——他连续邀了数名女性共舞,以免传闻火上加油,说她是唯一和他共舞的女性。
无论发生了什麽事,他都不希望她受到伤害——无论是来自他,或任何人。
而且他不会让她嫁给詹纳森。他无法留下,但他在离开前,他会著手确保她和可蕾、伊莎的未来。
他的雪茄已快抽完,白兰地酒瓶也几近空了。他不稳地站起来,捺熄雪茄,灌完最後一口白兰地,开始脱下织锦外套,准备上床睡觉。
酒力令他解开钮扣的手指有些笨拙。同时,他听见了隔房的嘉蓓,发出了凄厉的尖叫。
特维恩就在那里——在黑暗中,一再用拐杖殴打她,意图……
嘉蓓尖叫再尖叫,叫声凄厉得令人心酸。
“嘉蓓,醒醒!老天,快醒来!”
强壮的手覆住她的上臂,用力摇晃著她,将她自攫住她的噩梦中唤醒。她眨了眨眼,睁开眼睛,好一晌仍无法甩开恐惧。
她畏缩了一下,睡意惺忪地望著站在黑暗中的高大人影。她的心脏狂跳,肌肤寒毛悚立。那是个男人的身影,背对著炉火,看不真切面貌。男性的大手握著她的上臂,带著白兰地香的男性气息拂在她的脸上。
就在那一刹那间,她认出了他。即使是在最黑暗的地狱深处,她都会认出他来——她个人的恶魔,前来偷走她的灵魂。
“噢,是你。”她松了口气,顿感全身虚脱无力。吊诡的是,终於摆脱了梦境後,她反而无法克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是我,”他道。“别担心,嘉蓓,你已经安全了。”
他的声音温暖、醇厚,有著安抚人心的力量,掺著白兰地的强烈男性气息令她明白到,她真的没有什麽好害怕的。她深吸了口气,试著平抚身躯的颤抖,但它们似乎渗至潜意识的最深处,无法凭藉意志力阻止。
“你在颤抖。”
“我知道。我似乎无法停止。”她再次深吸了口气。她已经躺回到床上,被单盖至腰际,却连牙齿都在打颤。她握紧拳头,但还是没用。
“你不会冷吧?”他的声音温柔。
嘉蓓摇摇头。特维恩的影像浮现心头……
“噩梦?”
她打了个寒颤。“抱著我。”她低语,对自己的软弱深觉羞愧。
“嘉蓓。”他的反应极快。被单被掀开来,下一刻,他已经上床躺在她身侧,将她拥入强壮的臂弯里,她的头枕著他的胸膛,他的手环住她的腰。她微微挪动了一下身子,自他怀中仰望著他,小手抓住他的衬衫领口。他的蓝眸在黑暗中炯炯发亮,浓眉皱起,迷人的薄唇严肃。
“你刚尖叫了。”他道。
“是吗?”
“像疯子一样。”
她再次颤抖,回想起往事。他将她拥得更紧。
“我好高兴你来了。”往日的防卫尽卸,可怕的噩梦促使她紧攀著他,彷佛他是狂风怒涛中唯一安全的港口。她闭上眼睛,深偎进他的怀里。他的温暖和力量像磁石般吸引了她。她感觉寒冷、无比地脆弱,彷佛又回到了昔日的小女孩,孤单恐惧,没有人保护……
抓著他衬衫领口的小手松开来,发现到他的衬衫钮扣解开到了腰际。被他温暖的胸膛所吸引,她的手指拂过那片浓密的毛发,入迷地埋入其中,把玩著那片发曲的黑色毛发。
他没有开口,而是静静躺著。她感觉他的唇拂过她的前额,看著自己白皙的小手映著他浓密的黑发,他坚硬顺长的身躯隔著睡衣烫贴著她。她注意到他依旧衣著整齐,穿著榇衫和长裤。她以裸足磨蹭著他的长裤,喜爱他的温暖,渴望尽可能地贴近他。
“或许我应该警告你,我略有醉意。”他斟酌道,他的手覆住她的指尖,它们彷佛有自己的意志,一直在把弄著他胸前的毛发。
嘉蓓仰望著他。“嗯,你闻起来像酿酒厂。”
“而你闻起来像——香草。”他的唇角扬起抹笑意。他眯起眼睛,蓝眸在黑暗中闪著精光。他的手覆住她的,制止她的指尖调皮的逗弄,但没有将它们拉开他的胸膛。
“是我用的肥皂——我在入睡前洗过澡。”
他没有回答。她可以感觉指尖下方他的心跳,摄入他混杂著白兰地、雪茄、皮革和麝香的浓烈男性气息。她的颤抖减缓了,像是被他的体热和力量吸收了。她的双峰贴著他的身侧,他的臀骨抵著她的腰侧。她冰冷的脚趾钻到了他的小腿和床垫之间,寻求著温暖。
他们碰触的每一处,都令她的肌肤躁动不已。
“告诉我你的噩梦。”他的声音轻柔,微微沙嘎,带著命令的意味。
她深吸了口气,不自觉地纠紧了他的胸毛,指甲刮过他的胸肌。他畏缩了一下。明白到自己弄痛了他,她松开手,改以抚弄致歉。
“嘉蓓。”
她摇摇头,只想让噩梦远去,无意将那个可怕的夜晚诉诸言语。
“它是否和特维恩有关?”
她的身躯剧颤,抬起头看著他。他拥著她的手臂收紧。
“你怎麽会——你为什麽会这麽想?”
他的手揉弄著她的後脑,寻著她的发辫,把玩系著蓝色缎带的发尾。
“仆人是最好的消息来源。瞧见你被特维恩吓成那个样子後,我就要奈特私下打听。特维恩似乎和你受伤的脚有关,不是吗?”
嘉蓓惊喘出声,再次抓紧了他的胸毛,但这次他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手来到了她的脊椎末梢,摊开的掌心覆住她的臀部,将她更压靠近他。
“告诉我。”这次是斩钉截铁的命令。
嘉蓓迟疑了一下。她从不曾告诉任何人当年的事,即使是对占口己的妹妹。
她一直将那一夜深埋在内心里,而它们也化为梦魇在夜里造访。逐渐地,噩梦变得少了,最後完全停止。在她父亲去世後,这是她首度又作噩梦。毫无疑问,原因是和特维恩可怕的会面有关。
蓦地,她明白到她可以对这个男人诉说,因为他不是她的亲人,无须忧虑他会为了真相难过,或受到伤害——也因为他只是她生命中短暂的过客,随时会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可以对他卸下心头的重担,因为告诉他就像自言自语一样。
“他——我——我的父亲——那年我十二岁,”她断续地道,不再紧抓著他的胸毛,改而抚弄著他饱受虐待的胸膛。她没有抬起头,而是一直盯著自己的手……以及那撮黑色的毛发。“我的父亲经常在家里举办派对。你知道的,晚年他被困在轮椅里,足不出户。他的朋友来到霍桑庄园找他,他们是放荡的一群:大多数是贵族和他们的情妇。他们喝酒、赌博,以及——我想我不需要告诉你其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