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所有人追求的目标还是可蕾。会客厅里每天挤满了渴望一睹美人芳容的年轻绅士,宅邸堆满了仰慕者送来的花束。舞会已订在五月十五日举行,准备工作正如火如荼地展开,亚尔曼克的邀请函也送来了。
就在可蕾进入社交季的准备已一切就绪时,他们却发现了一项严重的疏失:可蕾不会跳华尔滋。玛姬跟著可蕾的母亲离开伦敦已十馀年了,不晓得这项全新的舞步。莎宝姑妈立刻请了名专业的教舞老师,前来伯爵家。
在亚尔曼克舞会的前天下午,贝家三姊妹聚集在舞厅里。由於嘉蓓的脚不方便,葛先生要伊莎扮演男性的角色,和可蕾一起练习跳舞。嘉蓓站在门边,欣赏可蕾翩翩起舞的美姿——除了偶尔被伊莎踩到脚时。陶醉在华尔滋醉人的音乐里,她不自觉地跟著摇摆轻晃,自己甚至没有察觉,直至威克汉醇厚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怎麽了,嘉蓓?没有舞伴?”
她惊讶地转过头。他不知道什麽时候进了舞厅,并且就站在她的身後。过去两个星期来,她只曾在走道或大厅和他擦身而过。通常在社交聚会结束後,她们回到家都已经三更半夜了,但她甚至不确定他是否曾经返家。她从不曾听到隔房发出声音,尽管她痛恨承认,她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聆听隔房的动静。她甚至已放弃在门把下方塞著椅子。显而易见的,他已无意再闯入她的闺房。
或许是因为他已经在卫尔子爵夫人的床上玩得乐不思蜀了,她烦躁地想著。
他对她展开笑容,彷佛读出了她的思绪。瞧见那对蓝眸里熟悉的笑意,她不由自已地挺直著背,怒瞪著他。
恶棍!她以眼神指控。
他的黑发修剪过了,服贴地往後梳,髭须也刮过,露出光洁的下巴和性感的薄唇。绿色织锦外套、白色亚麻榇衫、光可鉴人的黑色长靴衬托出他强健、完美的体魄,看起来就像是贵胄出身、货真价实的伯爵。
“我会很乐意贡献自己的有用之躯,担任你的舞伴,亲爱的妹妹。”他的蓝眸含笑。
“谢谢,”她冷声道,别开视线。“但我从来不跳舞。”
“胡说。”他将她揽入怀中,不由她分说。嘉蓓脚下一个踉跄,倒在他的胸膛上。她怒瞪著他,但他只是绽开个邪气的笑容。
“我的脚跛了。”她气愤地道,深觉羞辱不已。她推著他的胸膛,却无法撼动他分毫。
“我不会让你跌倒。”他承诺,一臂环住她的纤腰,另一手握住她抗拒的小手,随著音乐移动,一面低声数著舞步,方便她跟上。如果她不想将场面弄得难看,只好跟著他移动。但她气得双颊红彤彤,紧抿著唇,灰眸冒火,一面还得留意别跛脚得太过明显。
就算杀了她,她也绝不在他面前露出笨拙样!
“你看起来像是想要掴我一巴掌的猴子,”他揶揄地道。“记得,我们有观众在,微笑。”
的确,无论是正在跳舞的可蕾和伊莎、弹著钢琴的玛姬,或在一旁指导舞步的葛老师全都望向了他们。嘉蓓提醒自己,威克汉名义上是她的哥哥,她理应要喜欢他。她强挤出笑容,却用目光谋杀他。
“这才是乖女孩。”他赞许地微笑,不理她杀人的目光,带著她不断转圈。她紧攀著他的肩膀,靠著他结实的臂膀,裙锯飘扬,跟上他的舞步。她发现只要将重心放在足後跟,就可以应付得来。她知道自己永远也及不上可蕾的优雅,但至少也不会跌倒。
“你一向这样强势逼迫每个人吗?”她咬牙切齿地道,但脸上依旧挂著笑容。
他的眼里光芒闪动。“只有在我觉得有必要顺遂我的心意时。”
她深吸了口气。“傲慢!”
“这叫精明。”他微笑道。
“我很惊讶你直至现在还没有被做掉,我实在很想再试一次。”
“噢,你忘了微笑。”
他再次带著她转了个圈。嘉蓓在壁上的镜子里瞥见了他们的身影,眨了眨眼,惊讶於他们看起来竟然如此赏心悦目。威克汉黝黑、高大,而她虽然远及不上他的健美,在他的怀中也显得苗条、细致、娇弱。一身翠绿色的礼服和时髦的发型令她自觉得是美丽的——生平来第一次。
不只如此,她正在跳舞——的确,它并不容易——但她正在跳舞,而且她原以为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她的步伐略有迟疑,但正如威克汉承诺的,他不会让她跌倒。她的自信愈增。
“哪,你确实跳舞了,”他道,乐曲终了,两人轻盈地停下舞步。“而且跳得很漂亮。”
可蕾和伊莎走向他们,兴奋地拍著手,玛姬也是。葛先生跟著她们一起拍手、微笑,但他显然不明白其中的意义重大。可蕾、伊莎和玛姬知道嘉蓓从来不跳舞,她们也都明白原因,不曾有过质疑。现在她们亲眼目睹了她在威克汉的怀中翩翩起舞,含羞带笑,衷心为她感到高兴。
“谢谢你。”她对威克汉道,主要也是说给其他人听。
“毕竟,“哥哥”是做什麽用的?”他放开她,蓝眸底却闪过促狭的光亮。
嘉蓓的秀眉微蹙,但伊莎已抢著开口。
“既然你在这里,你正好可以当可蕾的舞伴,”她满怀希望地道。“我已经厌倦老是被她踩到脚了。”
“我没有踩到你的脚。”可蕾气愤地回答,瞪著伊莎。她挽著威克汉的手臂,对他绽开迷人的笑靥。看著他们,嘉蓓心里窜过一阵嫉妒的刺痛。可蕾是如此美丽哪个男人能够不爱上她?她和威克汉站在一起,彷佛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夺走了人们的呼吸。
嘉蓓沮丧地明白到,这是她生平首次嫉妒可蕾。
“我希望你能够当我的舞伴,”可蕾对威克汉撒娇道。“葛先生无法陪我跳,因为他必须看著我的舞步,莎莎又老是踩到我的脚。此外,被迫和妹妹跳舞实在很不光彩。”
“和哥哥跳舞也没有太大的长进,”威克汉毫不同情地回答。“恐怕说我必须失陪了,我有个约会不容错过。”
嘉蓓不知道她一直屏著气息,等待威克汉的回答,直至他离开後,才长吐出了口气。
晚上她们去参加秦夫人的聚会,跳完舞回到家已经两点了。嘉蓓没有和可蕾一样下场跳舞,满足於和其他女士一起闲聊,或是和她热诚的追求者詹先生同坐。一如以往,可蕾的周遭围了一群仰慕著,争相为她端柠檬水,也惹来了其他不受青睐的女孩和母亲们不悦的眼神。
马车停在伯爵宅邸前,可蕾累得直打呵欠,立刻上楼就寝。嘉蓓注意到玄关还剩下一座烛台,显示威克汉出去後尚未回来。女仆玛莉服侍她就寝,她却清醒不寐地躺著,无法入睡。
然後她才明白到,她是在倾听威克汉的脚步声,但她迟迟没有听到——直至她终於累极睡著了。
隔日下午,她倒是亲自见到了他。她和伊莎、玛姬出去逛街回来後,史维告诉她,伯爵在书房,等著和她谈话。
嘉蓓讶异地挑眉。过去威克汉从不曾如此慎重其事地要求和她说话,这令她感到好奇,也有著一丝忧虑。
他的书房门关著。她敲了门,被邀请入内。威克汉坐在书桌後面,抽著雪茄。
他似乎刚刚在看一些文件,抬头瞧见她,他站了起来,眉头紧皱。这一点也不像他,嘉蓓顿时心生警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