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咧开个笑容——蓄意的嘲笑,对她的脾气恍若火上加油。
“你真是个可憎的大色鬼!”她怒冲冲地道。“离我和我的妹妹们远一点!”
话毕,她转身,高傲地走开。
直至许久後,她坐在莎宝姑妈专属的包厢里,听著可蕾和伊莎兴奋的吱喳谈话,才省悟到,威克汉是故意激怒她的,而且他粗俗的话也确实收效了:怒气让她停止了自怜,重拾尊严,不再觉得自己是她父亲口中的“可怜、病态的残废”。
他的精心计划全部出了差错,威克汉苦涩地想著,缓步在卧室里练习走动,试图恢复力气。他的时机紧迫,却被困死在病床上,无法动弹,这快要逼疯他了,而且罪魁祸首正是嘉蓓。自从看到她的第一眼起,他就知道她是个麻烦精,只不过他没有料到会是这麽大的麻烦。
她威胁要揭穿他、挑衅他,开枪射伤他,挑起他的情欲,令他兴奋无比,现在又让他愧疚得要命。
如果他早知道她的跛足是终生的,他绝不会鲁莽地提起。但在瞧见她行走不便时,他立刻担心是否自己不小、打伤了她.或许在第一晚攻击她时?或许在她被他推落床时?结果却是他的话伤她最深。他瞧见了她痛苦的眼神,就故意用话激怒她,而且他也成功了。
至少那比让她陷入自艾自怨好吧!
“队长,这个东西要怎麽办?”奈特正在替他换被单,翻出了班琳达洒满香水的信笺。稍早他在读信时,伊莎正好闯了进来。他只好匆忙塞到被单下面,之後就忘掉它了。
“放在抽屉里,和其他信件一起。”他耸耸肩道。班琳达真是热情万分。他猜想如果不是有气势逼人的嘉蓓在,她一定会直闯他的卧室,和他胡天胡地一番。
“床铺好了,队长。”奈特重新铺好了被单,期望地看著他。
他苦笑。“我已经厌倦透了躺在床上。如果我再躺更久,就要变成病猫了。该死了,那个假道学的小女巫真的差点做掉了我,奈特!”
奈特正在收拾杯子,闻言不赞成地望向他。“你不应该那样子说嘉蓓小姐,队长。你只能怪自己吓到了她,迫使她对你开枪。”
他停止走路,瞪著他的副官。“她究竟对你施了什麽魔法?”
“我很抱歉,队长,但我可以看出嘉蓓小姐是个真正的淑女,我不喜欢听到你或任何人对她出言不逊。”奈特严肃地道。
“说得好听,”威克汉不怨反笑,继续练习走路。“事实上,她不过是个超大号的麻烦罢了!”
奈特指责地望著他。“队长,你的问题在於你已习惯了拜倒在你的裤管下的女性,反倒对真正的淑女看不顺眼。”
“我是看那些枪伤我的女人不顺眼。”他反驳,挥手拒绝了想要扶他上床休息的奈特。“我想要时会自己上床。走开,明天早上再回来。”
奈特皱起眉头。“但是,队长……”
“走开,你这个叛徒。”瞧见奈特一脸的深受冒犯,他的唇角扬起笑意。“噢,我是和你开玩笑的。我们同甘共苦了那麽久,你的忠诚是无庸置疑的。随你去拥护你的*嘉蓓小姐*吧!我会祝福你的。”
奈特争辩了好一会儿,最後还是被说服回房去睡觉了。威克汉却一点也不想回到病床上。他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最後在壁炉前的座椅上捡起了一本书:“梅丽”。他皱起眉头,这不是他的书……
书是嘉蓓的。他在书页内找到她的名字,坦白说,他没有想到她会看浪漫小说。威克汉好奇地翻开书。他正津津有味地读著书中华丽的辞藻和感伤的片段,却听到了她回房的声音。显然她已看完歌剧了。他漫不经意地听著她和女仆说话,她的声音轻柔悦耳——直至她被激怒时,它就会变得如刀刃般锋锐。威克汉忍不住笑了。多数时候,她对他说话的语气都锋锐如刃。
当然,这都得怪他自己。他发现他似乎特别喜欢逗她,但她轻易受激的样子实在太有趣了。
隔房的交谈声逸去。他猜想她已经打发走了女仆,上床就寝。突然他想到,或许可以用还书为藉口去找她。他的唇角扬起一抹笑意。这个念头极为诱人——尽管理智告诉他和他的“妹妹”有进一步的牵扯殊为不智。
他小心翼翼地起身,拿著书,走向两人相邻的房门。突然响起的敲门声煞住了他的脚步,继之以绝不会错的门把转动声。
门被推开来,威克汉饶富兴味地看著嘉蓓站在门口,穿著白色高领亚麻睡衣,外罩粉红色睡袍,肩上还披著条蓝被单,彻底遮住了她的女性曲线——他猜测那正是她的目的。她的长发一如以往地绾成髻,秀眉紧蹙。瞧见他站在门前,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灰眸不信任地眯起。
威克汉满怀期望地等著她开口。
当她开门时,绝没有料到他会站在咫尺之处。嘉蓓愣了一下,眨了眨眼,在心里武装好自己。在歌剧院里下定的决心在面对他时似乎消失了,但不管怎样,她今晚一定要和他说清楚。
“晚安,嘉蓓。”
他的黑发凌乱,尽管仍穿著睡衣,依旧英俊、高大得摄人心神。她已习惯了他病恹恹地躺在床上,突然觉得深受威胁。他朝她行个绅士礼,以手按在胸前,但蓝眸底的笑意是绝不会错认的。嘉蓓皱起眉头,心中升起了戒意。
她盛满决心的灰眸迎上他的,单刀直入地道:“如果这出闹剧要再演下去,我们必须先将一些事说清楚。”
“一定要吗?”他礼貌地低语,但她总觉得他是在笑她,怀疑地望著他。“怎麽说?”
“首先,我们得讲清楚:如果你不远离我的妹妹们,特别是可蕾,我会揭穿你是个冒牌货的事实。”她斩钉截铁地道,表明了绝不容争辩。
“啊,可蕾,”他的唇角扬起了淡淡的笑意。“她真是个绝世美女,最顶级的钻石。”
嘉蓓的眉头皱得更深。“别搞错了,我是说认真的。”
“怎麽了?你会对全世界的人宣布我不是你的哥哥?在你已经接受我是你哥哥後一个星期,这样不会有些尴尬吗?”
“如果可蕾的安危受到威胁,我才不在乎尴尬与否。”嘉蓓激烈地道。
“你真的不在乎?”他注视著她,唇角微微獗起。“如果你想要讨论这件事,我们可以坐下来吗?拜你的快枪之赐,我发现自己很容易疲惫。”
嘉蓓迟疑了一下後,点了点头。“好吧!”
“对了,你把你的书留在我的房间。”他将书递给她,越过房间,坐在炉火前的安乐椅上。
“《梅丽》?”嘉蓓接过书,跟著他走过房间。长长的被单令她行动不便,但?她不可能穿著睡衣出现在他面前,特别是在……她拒绝去想它,那只会让自己羞窘不已,让他占尽优势。她坐在他对面,书本搁在膝上。“谢谢你,我一直在纳闷我把书放到哪里去了。我们达成了解了吗?如果你想要继续你的伪装,不受我的阻挠,你必须承诺不再接近可蕾和伊莎。”
“你可能没有仔细考虑到——”他深思地道,往後靠著椅背,注视著她的蓝眸里光芒闪动。“要证明我不是威克汉伯爵有多麽不容易,特别说世人眼里均已如此认定。还有,我必须指出就算你成功证明了,你可能会被视为我的共谋,因为你已经承认我这名假伯爵超过一个星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