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确实跛了脚,夫人。”
“我没有注意到。”
“只有在她疲倦——或是生病、走了太远的路时才会。她绝对没有跛脚。”可蕾胀红了双颊,仍在为嘉蓓辩护。
莎宝夫人严厉地瞪著可蕾。“原来你还是有声音的,我原本还在担心。你们还有一名妹妹吧?我记得麦特有三个女儿。”
“伊莎留在家里,和家庭教师一起。她今年十五岁。”
“嗯,我想要见见她。”
“我们竭诚欢迎你造访梅尔菲区的宅邸。”嘉蓓接口。
“我或许会。我的丈夫已经去世十年了,我又没有自己的孩子。除了你们三姊妹和威克汉外,我最近的亲戚就是列斯和他的女儿。你也知道,他们不是那种你会想要往来的亲戚,我倒是想要和你们更熟识一些。”
“这是我们的荣幸,夫人。”嘉蓓微笑道。
莎宝夫人放下杯子,精明的眸子打量著嘉蓓。“噢,我一向不会拐弯抹角说话,你就有话直说吧。你们来到伦敦是为了进入社交季?”
嘉蓓放下杯子。“是的,夫人。”
莎宝夫人从头到尾打量了可蕾,令她不自在极了,然後她望向嘉蓓。“嗯,如果我没有看错,她绝对会造成轰动。可蕾可以将目标放得很一局,但为你找到丈夫就会比较困难。不过我不会因此绝望了——或许你可以吸引到带著孩子的鳏夫。你喜欢孩子吧?”
可蕾睁大了眼睛,强抑下闷笑声。莎宝夫人皱起眉头,可蕾只好假装咳嗽。
“是的,夫人。”嘉蓓道,岔开莎宝夫人的注意力。“我的确喜欢孩子,但我并不想要为自己找丈夫。我们来伦敦是为了让可蕾进入社交界。”
“嗯,女人总是在找丈夫,亲爱的,每个女人都是。我想你来是为了要我帮助介绍你和你的妹妹进入社交界?”
嘉蓓原打算技巧地引进这个话题,但莎宝夫人似乎从不知道含蓄为何物。嘉蓓决定最好的作法是有话直说。
“是的,夫人。”
莎宝夫人微微一笑,赞许地道:“你很聪明。我喜欢有头脑的女孩,不像现在那些说话拐弯抹角的小姐。”她瞪了可蕾一眼。“好吧,我会介绍你们两个进入社交界,条件是你们必须一切听我的。秦夫人会推荐你们进入亚尔曼克——她曾说过会去拜访你们。我很高兴你们懂得先来看我,这一来,你们就可以说你们是在我的赞助下——还有,威克汉应该为你们举办初出社交界的舞会。那会需要我偌大的心力,你们应该要懂得感激。话说回来,这也是尽我做姑妈的责任,而且我可以自其中获得莫大的乐趣。”她的眼里闪过狡侩的亮光。“你们的堂嫂贝夫人今年也要带她的小女儿进入社交界。她叫诗诗,可笑的名字,不是吗?等她瞧见你时,绝对会嫉妒得脸色发绿。”她朝可蕾点点头,显得心情愉快,可蕾反倒脸红了。
嘉蓓微笑以对。“谢谢你,夫人,我们满怀感激地接受你的提议。你对我们太好了——但要威克汉举办舞会……”
“我说过一切交给我,”莎宝摆出军人的架式。“我说会有舞会,就会有舞会。我会亲自和威克汉谈。”
想像莎宝威吓威克汉,要他为两个“假妹妹”举办舞会的那一幕,嘉蓓不由得笑了。
礼貌上的拜访时间已经到了,嘉蓓起身告辞。“我相信他绝无法抗拒你,夫人。任何人都无法。”
可蕾和莎宝姑妈也都站了起来。
“我必须先说明,我最痛恨谄媚了。”莎宝严厉地道。“但众所皆知,我极富有说服力。我想我们最好不要延迟,立刻开始。社交界已经开始了,今晚我会登门拜访,然後我们一起去歌剧院。带你的小妹一起来,这可以让人们知道你们抵达城里,并且在我们的保护下。等到明天,你们家的门环都会被访客敲断了。至於你,可蕾,你应该要努力开发礼貌谈话的艺术。无法接上话题有时会被视为缺点,我想你们不会介意我适时给你们暗示。对了,你们可以喊我莎宝姑妈。”
“这是我们的荣幸,姑妈。”嘉蓓由衷地道,亲吻她满是皱纹的脸颊。可蕾也照做了,并且再度被训斥要设法找回舌头。就这样,两姊妹离开了柏克莱广场。临行时,莎宝姑妈再次叮嘱明日九点会去拜访她们。
“多麽可怕的女人,”终於回到马车後,可蕾道。“想到必须由她引进社交界,我的心就直往下沈。”
“你不需要在意她,”嘉蓓漫不经意地道。“我们应该庆幸她同意帮助我们。有她的赞助,你一定会在伦敦造成轰动。”
“但她真的骇著了我,嘉蓓。她令我想起了父亲。当她在旁边时,我甚至无法思考。”
嘉蓓不得不承认无论在长相或气势上,莎宝姑妈都很像她们的父亲。“我不会让她欺压你的,可蕾。记得,她对我们没有管教权,她不是我们的监护人。”
“的确,我们的哥哥威克汉才是。”可蕾回答,因此心情大好,嘉蓓却惊骇不已!老天,她忘了在世人的眼中,那个假扮成她哥哥的恶棍是她们姊妹的监护人,可以随意处置她们的人生!
马车回到了威克汉宅邸,两姊妹各自回到房间更衣。嘉蓓穿过走道,仍然因为可蕾的话而心烦不已。在经过威克汉的房门外时,她听到女性的低声尖叫传来。
嘉蓓冻住。尖叫声随即被掩住,但她听到的绝不会错的。
那名恶棍已经康复得可以在大白天攻击女仆了?
另一次尖叫传来,又随即被掩住。嘉蓓附耳在门边,认出了那个声音——是伊莎!老天,那名恶贼究竟对她的小妹做了什麽!
嘉蓓怒火填膺,怒气冲冲地推门而入,随即僵在了原地,睁大眼睛,看著床上的一对男女。
伊莎坐在床边,红发披散在肩上,黄色的裙摆推挤到了膝上,露出穿著白袜的小腿。但她没有遭到攻击,而是专注地研究著摊开在被单上的纸牌。
“莎莎!”嘉蓓惊喘出声。
伊莎闻声转过头,心思却仍放在牌上。“嗨,嘉蓓,”她挥挥手,继续盯著纸牌。“你见过我们的姑妈了?”
嘉蓓深吸了口气,让心跳恢复正常。威克汉自伊莎头顶似笑非笑地望著她,蓝眸里光芒闪动。嘉蓓的肌肤躁动,想起了和这名恶棍的最後一次会面。
决心不让他看出她的困窘不安,她高傲地挑眉,迎上他的目光。
“你见过我们的姑妈了?”他假装礼貌地道,但嘉蓓没有被愚弄。她知道自己被调侃了。
“当然,”她镇静地道。“而且她确实气势逼人。对了,她会在明天来访,而且她打算好好质问你的失礼,为何回城至今尚未去拜访她。”
“不幸的是,我现在正卧床养病,无法接见访客。”他镇静自若地道。“我们的姑妈得改日再责骂我了。”
“但你接见了我,”伊莎漫不经意地指出,依旧在专心看牌。“还有嘉蓓。”
“你们是我的妹妹,亲疏不同。此外,我也不算是“接见”你——当然,我很欢迎你们。但事实是,你们主动来找我。”
嘉蓓厉瞪了他一眼,他却对她眨了眨眼。有那麽一刻,她沦陷在这个男人的魅力里,忘了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恶棍。他真是个英俊的魔鬼……
这项认知像一盆冷水浇醒了她。她清醒过来,不满地对他皱眉。他背靠著枕头,坐在床上,手里握著副牌。至少他衣著整齐,嘉蓓松了口气。他在睡衣外披了件高雅的米色长袍,被单覆到腰际。对一个刚刚由鬼门关前逃回来的男人,他显得出乎意外的健康。他的黑发在卧病期间长长了,漫不经意地甩到脑後,七日来所长的髭须令他的笑容带著种海盗的邪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