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井将他从小带大,从未见他在人前流过眼泪,这时见他如此,一瞬间,吃惊、痛苦、怜悯、妒忌、愤恨,诸般感情纷至沓来,呆呆地站立不动。
流川道:”让开。”三井痴痴地道:”他对你竟如此重要么?”流川想起他将仙道抛入深渊时的决绝,登时火冒三丈,若是旁人,别说亲手致仙道于死地,便对他怀有危害之心,他也早就拔剑杀却了,只是三井于他有救命传艺之恩,他虽在大悲大怒之余,也知杀他不妥,因此强自忍耐,道:”你于我有恩,我不能杀你,但你快让开,不然我怕控制不住自己。”
三井凄然道:”我明白了,但外面太危险,田岗一直在找你,你重伤未愈,我是无论如何不会放你出去的,但我也知你不肯听我,我又不想和你动武。这样吧,你先杀了我再出去,以后你生也好,死也好,我既不知道,也不会再伤心烦恼,我死了,也免得再惹你厌。流川枫,要出去找仙道彰,就先杀了我。”
那四位武师不明他用意,但见他和流川二人神情,又不像在开玩笑,一个机灵点的早看出不妙,已偷溜出去报讯。
流川原不想和三井动手,但他急于去求证仙道生死,想说不定他福大命大,半途被大树勾住,没掉到谷底,正等着他去相救呢,也不想这番推测是否合理,从身后武师手中抢过一把大刀,刷刷刷连环三刀砍向三井。三井见流川真的动手,不由得万念俱灰,把眼一闭,心道:”好,你快杀了我,也好使我快快解脱,免得再受这段孽缘无穷无尽的折磨。”
流川见他果不抵抗,便反手握刀,要先将他击晕,忽听身后彩子急叫:”流川,你干什么?”与此同时,背后兵刃破风之声响起。若在平时,流川要躲过背后这一下自是毫不费力,但他如今强自撑持站稳已有困难,彩子以为他真要杀三井,这一剑又来势凶猛,他往左一闪,突然力气不继,被彩子一剑穿肩而过。
三井听得彩子呼声,正要让她别阻止流川,看到眼前这一幕却惊得呆了,心中又痛又怒,彩子奔到他身边,问他:”你没事吧?”三井一把将她推开,他爆怒之下使力不免稍重,彩子又毫没提防,被他推得飞了出去,她索性顺势后跃以消来劲,心中却气苦已极。与她同来的宫城一直没搞清楚状况,待见彩子飞出,才惊悟过来,抢上将她接住,放下地来,向三井怒道:”师妹好心助你脱险,你干么反而打她?你快向她道歉!”
三井正替流川拔剑止血,见他整个左肩已被鲜血漂红,心痛不已,根本没听见宫城说什么,只一个劲地安慰流川:”不痛不痛。”流川喘了口气,将他双手拍开,又要站起出去。
宫城见三井不理他,恼羞成怒之下,过来一把抓住他领子喝道:”我让你向师妹道歉,你耳聋了不成?”三井正没好气,冷笑道:”道什么歉?她刺伤小师弟,我还没找她算帐呢!”宫城气极,道:”三井寿,你是人不是?师妹对你怎样你难道不明白?她人这么美,这么聪明,待人又这么好,也不知你三井是哪辈子修了福才得她这般对你,你愚劣如牛,不理她也就罢了,为什么又要一再伤害她,让她为你伤心?别人都道你是什么助人勇为的侠客,在我宫城眼里,呸,你根本是个无情无义的大混蛋!”
彩子对三井之情三井并非不知,有时深夜想起,也觉自己负她良多,当初自己若不去招惹她,想来她早与宫城成亲,双宿双飞了;既然招惹了她,便不该再弃她而去,害她为己伤心。只是情之一事,又岂能尽如人意?三井虽是一代英侠,但对流川情根深种,与他分离几月,更是不可自拔,明知自己这片痴情荒诞绝伦,必无结果,心中也不知劝了自己多少次,但只要一见流川之面,便又重蹈覆辙,且沉迷日深。这时听宫城责骂,他于心有愧,低头道:”你说的对,三井寿根本不是什么侠客,他是对不起师妹的大混蛋,是------是禽兽不如的人。”
宫城原以为他被自己一顿臭骂,定要不忿动手,哪知竟说出这么番话来,心头不解,松了他领子,一手抓抓头,嗫嚅道:”你知道就好,禽兽什么的,也太严重了。”
彩子自是明白三井话中之意,见流川摇摇晃晃地又要走,便上前将他拦住,道:”流川,适才师姐一个心急,刺伤了你,当真对不住,你要是心里生气,便回刺我一下,我绝不还手,好不好?”流川摇头道:”你走开,让我出去。”彩子道:”你伤没好,不能走。你有什么事要做,告诉我便行。”流川默然不语,三井黯然道:”他要去找仙道。”
彩子、宫城脸露惊奇之色,宫城道:”那小子的邪术当真厉害,人都死了,邪法还不破。”彩子望了望三井,对流川道:”要找仙道么,也成,我们这就拜托铁男镖头出去帮你找。铁男镖头是三师兄的朋友,手下人多,有他帮忙岂不比你一个人瞎闯有用的多?再说,田岗茂一对你还不死心,你伤未好,冒冒然地出去不免着了他的道儿。我和你四师兄倒可陪着你,但我们两个并非田岗对手,只有三师兄可和他一拼,但他守了你五日五夜,你为了一个外人,真忍心对他如此么?”
流川心中大叫:”他不是外人!他不是外人!”但他也知今日是闯不出去了,即便出去,如彩子所说,以他现在体力,还未找到仙道恐怕就被田岗捉走了,心道:”我先养好伤再走,谅他们也拦不我住。”当下点头回房,始终不看三井一眼。
那些武师不明他们出了什么事,站在一边不敢插手。
宫城道:”这小子中毒匪浅。”彩子道:”无论如何不能让他去找仙道,但他伤好后我们可拦不住他,怎生想个法子------”宫城笑道:”你放心,我有法子。”他斜睨了三井一眼,得意地续道,”人家有朋友,我便没有么?我识得个人,是祖传的驱邪高手,仙道虽然邪术厉害,但他人都已经死了,还怕破不了他的邪术么?”三井吃了一惊,彩子却道:”这人在哪?可住的远么?”宫城道:”骑快马十日可来回。”
彩子犹豫道:”十日,小师弟的伤恐怕------”宫城道:”你们先把他锁起来不就得了么?”三井大声道:”我反对。”宫城瞪眼道:”反对什么?我又没说锁他人,锁房子还不成么?上次铁男不是吹嘘他卧房隔壁有间密室以铁铸成,坚硬无比的么?不妨咱们将流川先骗进------”
彩子见三井脸色不善,忙道:”就这么办,你先去准备准备,越快动手越好,路上若遇到什么武林人物,最好邀他们一起来。”宫城见彩子同意自己的主意,好似得了蜜桃,欢天喜地地走了。
三井见彩子也不理他,直回自己房中,忙跟进去,一进屋便道:”这法子不行,流川心高气傲,我们锁住他,他怎么还肯安心养伤?你快制止宫城。”彩子冷冷地道:”他不肯养伤,便好得慢,正好赶上宫城请人来驱邪,不是很好?”三井怒道:”你明知他根本不是中了什么邪,你故意让宫城去请人驱邪,还邀不相干的人来观看,你------你到底有什么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