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人一句也不答,晃了晃饮血剑道:”这剑哪来的?”牧镶玉道:”我父王给我防身的,怎么啦?”忽然瞥见金银双燕要逃,忙道:”喂,你去拦住他们啊。”
白衣人道:”我现在不想杀人,要拦你自己去。”说着把饮血剑往她手里一塞,回身就走。
金银双燕见他不来阻拦自己,喜出望外,施展轻功,一点一点去的远了。
牧镶玉两边看看,一跺脚,持剑追了白衣人下去。白衣人脚下好快,也不见他如何移动,一跨便是一大步,牧镶玉使尽全力反与他越来越远。
她跑得气喘吁吁,见他白衣一角在山石处一隐便不见了,只得停下脚步。四处一望,见自己正处在一处山道上,山道两边临崖,上面一块大石半悬在空中,她随意一看间,正好看到银燕身影在那块大石后一晃,她心知不好,果然,那块大石晃了几晃,忽然从上滚了下来。
本来,牧镶玉既看到银燕使坏,这招对她便无甚效果,大石距她尚有一段距离,她发力疾奔,大石未必会对她有甚损害。但她脚步刚动,忽然想道:”那白衣人到底是什么人?他轻功这么高,我就算回去再练一百年也是追他不上的,他适才既不忍心双燕毁我容貌,现下也必不忍心弃我于危难,少不得使下苦肉计,撰得他自己回来。”心念电转间,她已沿着一边悬崖慢跑起来,一边跑一边大声喊叫,一半故是装的,另一半却也是慑于大石下滚之威。她沿崖奔跑,想万一计策失灵,她可以跳下去,在崖边凸石上攀附一会儿,免过大石压身之灾。
眼见身后大石将至,她叹了口气,正要下跃,眼前白影忽的一闪,紧接着她身子被人托起,如腾云驾雾般忽上忽下,忽而又直转急下。她心头发慌,大叫一声,昏了过去。
待得再度醒转,天色已黑,她躺在一个山洞之中,洞顶有个开口,月光从洞口淡淡照下。
她伸了个懒腰,活动活动四肢,站了起来,听得洞口一个清冷的声音道:”醒了么?”她笑着转头向他走去。那白衣人斜坐在洞边,这洞开口在半山腰,下临悬崖,白衣人双脚悬空,伸在洞外。
牧镶玉走到洞口,探身向下看去,黑压压的什么也瞧不清楚,惟有白衣人的一双着白裤的腿显得格外清晰。她心中发毛,吐了吐舌头,手不自禁地去抓白衣人手臂,一抓却抓了个空,她一惊,差点摔下去,白衣人另一手在她小腹一推,将她推离洞口,冷冷地道:”闹够了没?”
牧镶玉颇感委屈,想她这次又不是故意的。抬头看那白衣人时,他已将斗笠摘下,淡淡月光下,一张年轻、削瘦,却略带沧桑的俊脸正发出悠悠白光。牧镶玉一见之下心头立刻一颤,接着如小鹿般跳了起来,一时之间连话也不会说了,心中只道:”世上怎会有人美成这样?”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白衣人的当儿,那白衣人也瞧着她,眼神颇为柔和,只听他道:”你是牧绅一的女儿?”她呆呆地点点头。白衣人似在下什么决心,一个犹豫,终于问道:”你叔叔,好么?”
牧镶玉一愣,心道:”我有那么多叔叔,他问哪个?”忽听他又道:”你和他,长的有点像。”牧镶玉忽然福至心灵,道:”你问的是我七叔灵王彰么------啊,我知道了,你长的这么美,武功这么高,又断了一条右臂,定是湘王流川枫,对不对?”她话一出口又后悔,想:”他少了一臂一定深以为憾,我怎可冒冒失失地揭他疮疤?小孩子家口没遮拦,但愿他别生气。”
那白衣人正是流川。他与仙道分开十年,十年中,他一边勤修《纵横》上的武功,一边按《天下》中记载的法子治理湘北,开疆扩土,把昔日一个四分五裂、任人宰割的湘北整顿得好生兴旺。不久前,又联合爱和灭了大荣,报了十年前大荣派兵攻打湘北之仇。
他一直忙忙碌碌,深恐空闲下来就要想起仙道,但无论他怎样逼迫自己忙碌,相思之情仍是如蛆跗骨,与日俱增。好不容易挨到十年之期,他将湘王之位传给赤木,又交代完了大小事务,星夜赶路,奔赴海南。
这十年中他固是度日如年,当真到了与仙道见面之时,回思过去十年光阴,却又似根本不曾度过那样。仿佛他与仙道昨日才刚分手。一想到这儿,他又心慌不已。他十年未见仙道,也鲜少听人提及他的近况,这时患得患失,近了紫金花都,反而不敢再向前迈,自己也恨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懦弱了。
直到迎客酒店中遇到牧镶玉、金银双燕等人,又听说书祖孙一番说唱,才知自己离开湘北后,又出了不少事。他等一众人纷纷离开酒店后,从后尾随,要探明究竟,如若双燕出手杀人,他便要出手阻挠。哪知事情一件件发生,金银双燕没杀了平安公主,却抓走了康乐公主。
其时他隐身在山上一块大石之后,未受烟雾弹影响,于下面情形看的一清二楚。双燕怎样带走牧镶玉,怎样要挟她,她怎样答话,他都一一听在耳中,心道:”牧绅一既已明白真相,我就不必多事了。”
他救出牧镶玉后,本想立即赶去紫金花都见仙道,趁早带他走,以后湘北也好,海南也好,出了什么事也与他们无关,哪知牧镶玉为了见见他这个救命恩人的真面目,又使出苦肉计来。他一来不能抛下她不管,二来也是怕世事反复,他未必见的着仙道,竟带她来到洞中,呆到晚上。
他于少了一臂之事向少在意,自也不会为此生气。倒是牧镶玉生的如珠如玉,少似亲生父亲,却多似叔叔仙道彰,他每看她一眼,思念仙道之情便又胜了一分。
牧镶玉见他不语,脸色发红,似乎甚为激动,还道他真为自己无意中出口的话所伤,推推他道:”喂,湘王,你别生气了,是我说话不知分寸,得罪了你。”
流川一愣,随即道:”我不是湘王了,我姓流川,你该叫我------叔叔。”牧镶玉一嘟嘴,颇不乐意,流川自己似也觉不好意思,道:”仙道好么?”
牧镶玉奇道:”他没跟你在一起么?怎么你倒问我他好不好。”流川心一沉,第一个念头便是仙道又变了主意,不愿与他走,才设下圈套令他知难而退。但随即又想:”不,他决不会这么骗我。他便是不要和我在一起,也定会当面跟我说清楚,这之间定是有什么误会。”
想到这,他又道:”我们十年前就分开了,他说要留在海南。这十年中,你从未见过他么?”牧镶玉如入五里雾中,茫然道:”他留在海南?不会的,一定不会的,我十年中从未见过他。我倒也听人说起过他,好多大人一见我面便说我长得像他,但他们都不敢在我面前多提他,我每次问父王,他都是先叹一口气,再骂我多事,以后也要连着几天不开心,所以我也不敢多问。他若在海南宫里,我又怎会不知?”
她一人喃喃自语,不提防流川早已变了脸色,一手抓住她手腕道:”你真没见过他?”牧镶玉手腕被他钳住,剧痛攻心,又不明白他何以突然目露凶光,哭道:”我骗你作甚?我真没见过他。”流川厉声道:”你父王杀了他,对不对?”牧镶玉心中大骇,道:”不,不------我不知道,我没听他------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