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他的好奇又增添了几分。
“说实话,你是不是有什么好事?”
“呵呵,看到你那位吉利姑娘原形毕露,脱去面具居然是位娇滴滴的美人儿,我心里开心不行吗?”
“有什么好高兴的?”巴昂不满地咕哝。
“高兴世上少了一个丑女啊!”
“才不呢,我觉得好看得很。”
想给吉利辩解,巴昂却尴尬地发现,自己真正想维护的是那张人皮面具,而不是戴着面具的人。
他从来不觉得以貌取人有什么不对,天底下这样的人比比皆是,他那位不准儿子娶丑媳的门主老爹便是一例。
可是,在那张有着令自己着迷的朝天鼻的“脸”,被栗雪的刀尖挑下来的那一刻,巴昂突然觉得自己很蠢。
不过,这种感觉也只是一眨眼的事,要他从此大彻大悟,放下自己的执着,视众生为平等,可还差得远了。
“你以前就赞美过吉利……不,那张面具的朝天鼻,是不是意谓你特别喜欢那样的容貌?”栗雪不自觉按紧藏在怀中的面具。
“是很特别没错,我就是喜欢与众不同的特别,那个朝天鼻是,小雪的大疙瘩也是。”
巴昂说着忍不住往栗雪眼上曾有着疙瘩的地方瞧去,触目所及一片光滑柔细,令他不禁黯然一叹。
“说正格的,你扮的那个小雪,可是我最喜欢的长相啊!要是能守着那样一个美人白头到老,才是人生一大乐事。”
“如果我戴上这人皮面具,你会喜欢我吗?”拿出那张偷偷藏起来的丑面具,栗雪不假思索地问。
戴面具绝对要比在脸上抹十几层涂料宋得轻松。
而且还原只要伸手一掀,比起先前自己必须擦擦洗洗,更是便利数倍。
栗雪忙着比较两种易容法的差异,没有留意到这种言论根本是大大贬低自己的价值,岂止是贬低,儿乎是全盘否认。
巴昂注意到了,所以他很惊讶。
为了他,她连容貌都愿意舍弃?!
“以后你要永远戴着人皮面具?”
他特别强调“永远”这两个字。
栗雪愕然,永远是种好长久好长久的说法,自己有这个准备吗?她只是想要他喜欢她,要他在看她的时候,着迷地转不开目光……
惊觉自己的想法似乎逐渐走偏,栗雪赶紧导正自己。
这一切全是为了让他落人她掌心的一环!
再三提醒自己之后,栗雪抬起脸,给了巴昂一个深情款款又不失楚楚可怜的微笑,坚定无比地吐出谎言:
“我愿意。”
“你……真傻。”巴昂被感动了。
连他自己也不敢相信,以他那种只对自己认定的美人深情,其他人一律绝情相待的个性,竟然会为着一个长得没啥特色的丑女心动。
证据是,巴昂突然发现自己的手仿佛有自己的意志,捧起了票雪那张看在他眼中实在是丑得可以的脸蛋,而他那只对美人有兴趣的嘴唇更是高揭叛军旗帜,吻上栗雪不设防的唇瓣……
被巴昂这么一吻,栗雪的脑袋立刻陷入雾茫茫的浑沌状态。
还没戴上面具,他就吻了她!
栗雪眼前忽然冒出一大片凭空而降的飘雪落花,活了二十个年头,第一次体会什么叫喜从天降!
高兴得晕头转向的栗雪,自然不会去探究心底那片热滚滚的情潮跟计谋得逞的自得感根本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
此时此刻,她只感受得到一件事巴昂在吻她,真正的、并未易容的她。
可惜这分喜悦并没有持续下去。
下一刻,巴昂突兀地放开栗雪泛红的脸庞,后退两步,看似不解地歪着头,瞧着栗雪的目光中也是满满的疑问。
“怎么了?”栗雪双颊已有红晕。
如果栗雪以为巴昂会宣扬他突然涌现的爱意,她就只能失望了。
“你吻起来感觉真的是很不错。”
“那就多吻几次吧。”不仅是“不错”,还是“很不错”!呵呵。
“可惜还是有美中不足的地方。”
“什么地方?”形状优美的柳眉蹙了起来。
“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从巴昂接下来所说的话,可以发现一个真理。
热情可以依靠刹那的错觉加以点燃,想延续这分热力却需要一些比错觉更真实的其它东西。
即使有着苹果般可口诱人的脸蛋及巧夺天工的精致五官,一旦碰上巴昂这个异于常人的怪胎,也只有吃瘪的分。
“……你还是把面具戴起来吧。”
“啥?”
有时候,从云端掉进地狱,也只在弹指之间。
第八章
人生是用来享乐的。
这是巴昂奉为圭臬的座右铭。
当年,为了这个仅仅七岁的儿子在习字课上洋洋洒洒写了篇令夫子大惊的文章,万嵘门主整整头疼了两个月。
身为一门之主,当然不会为了儿子如此年幼却写了一篇令夫子自惭形秽翌日便辞退教职的文字而烦恼,也不是因为其他小孩还在学写自己的名字,小巴昂就能做出一篇对丈工整、文藻华丽的四六骈文,而是这个天资聪颖的孩子竟在七岁时便以一篇令人拍案叫绝的文章表达了他对自己的人生期许,归结起来就是巴昂后来奉为座右铭的六字箴言。
尽情享受人生!
为了把这六个字实行到底,巴昂也付出过代价。
同龄的小孩学习认识毒物,他溜去附近镇上玩;妹妹调配出第一号自创毒品时,他正在厨房偷吃东西;一群人聚首交换学习心得,他带头提倡罢课偷懒。
总之,别人在学习在奋斗,小巴昂就只会玩。
日子不会永远那么好过,代价终于找上门来了。
于是,在十年前那个命中注定的日子里,小巴昂不幸在偷溜途中失风被逮,更被教他毒术的夫子强迫当众调和毒药。
. 就是小巴昂本人在十年后回想起来,还是觉得莫名其妙。
当时的自己跷课连连,对毒术这门学问有的只是最最粗浅的认识,那时也只是敷衍地随手乱加顺便胡搅一气,研磨出的毒粉居然会让沾指欲试的夫子当场化为一滩血水!
从此,小巴昂多了一个“天才”的称号。
不过,十年前的小巴昂不但没有饱受赞誉的喜悦,反倒为了自己愚蠢的举动整整后悔了好几年。
原因是被派来接替夫子之位的,是他那位出了名的严厉难缠,就是门主亲临也绝不通融的大伯父。
吹心的确使万嵘在武林中声威大振,却害小巴昂过了好几年想跷课就必须有丧命准备的苦日子。
在那些人在课堂心在外的岁月中,巴昂除了以消极的什么都不做来对抗大伯的暴政,也更加确定自己的生涯志向——
在人海中觅一知心红粉,来一场风云因而变色草木为之含悲的伟大恋情,并在家人的温暖祝福中拜堂成亲,白头到老。
什么丰功伟业、百年不朽之功绩全是空话,爱情才是最值得追寻的!
可惜现实告诉他,“家人的温暖祝福”这部份可以先删掉了。
至于最重要的知心红粉及随之而来的伟大恋情,在这小小客栈的一方斗室之内,想必也不会有什么进展。
明天,回家看看吧……沉沉睡去的巴昂如是想。
不知过了多久,持续不断的叩门声吵醒了他。
在巴昂应敲门声不情不愿地把自己从睡梦中拉出来,并垮着张脸前去开门的同时,他已决定要把这扰人清梦的混球五马分尸。
下一刻,一阵惊雷却忽然落在他的脚下。
他——震撼了。
“你你……你……”
立在门外的人’乙有着张凹凸不平的麻子脸,左颊还有块大疙瘩,正是自己思念不已的“小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