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她。”姬心草紧盯着碧眼男子,注意力却分了一半给被他扣住颈项的女子,只要他一有加害女子的意思,她快逾闪电的银箭会先—步贯穿他胸口。
她一向谨慎,此刻更不敢掉以轻心,眼前的男人看似慵懒散漫,却是最危险的劲敌,她的隐身术连教养她的女使都无法识破,这男人居然能察觉她的存在,敏锐得可怕。
埃米尔神态一迳从容,修长指掌依旧扣在昏迷的美女颈上,“能使用那腕轮,你莫非是新任的女使?那老太婆被我打伤,连惯使的‘元贞’也被我收来,她自知一年半载内复原不了,所以匆匆指定你继承,来帮她收烂摊子吗?真没用啊。”
姬心草不被他激怒,将弓拉得更满,“刚才那一箭是警告,这一箭会钉在你身上。立刻放开她。”
“你真以为你杀得了我?”他咯咯轻笑,“你太年轻了,亲爱的。要对付我,你还得多练几年。”
“对不对付得了你,试过才知道。”她暗自计算,她的箭很快,有七成把握能抢在他杀人之前毙了他,但只要一个闪失,也许会害死那女人……
突然间,床上的男人消失无踪。
姬心草一惊,来不及反应,一只冰凉大掌已扣上她颈子,慵软的嗓音在她耳畔轻吐:“解下腕轮,扔到房间角落。乖一点,你的脖子很漂亮,折断它有点可惜。”
好快!
她僵住,瞪着他含笑的阴美睑庞,知道自己已落下风,只得解下腕轮,弓箭法器随之消失,她将腕轮掷到屋角。
“对了,就是这样。”他赞道,细细打量他捕获的女孩。
她不过二十岁左右,容貌清秀,内双眼皮在她瞳眸形成一道含蓄的弧形阴影,显得幽秘沉静。被他制住,她不恼怒也不惊惶,无惧地迎视他,他能感觉出她的镇定之下隐着窥伺——她在等待反击的机会。
看来是个难缠的角色哪。
“你是新任女使?”她的眼神激起他久违的斗志,他心底沉寂许久的部分蠢蠢欲动。
“不是。”还有其他候选者,但她是之中表现最优异的,几乎已被内定为继承人了,女使才会将腕轮交予她使用。“女使要我来杀你,并取回元贞。”
元贞是受姬家女使操控数百年的人类灵魂,他生时是位术师,与当时的女使姬向琬交好,死后魂魄化为可供驱使的灵体,继续保护姬家人。元贞没有自身意志,依循主人的意思行动,驱魔时是绝佳的助手,如今女使败在他手上,连元贞都被夺去,实是奇耻大辱。
“杀我?”他惊讶地笑了,“看来,你家女使大人什么都没跟你讲呢。亲爱的,如果你要继任女使,首先得搞清楚我和你们姬家人的游戏规则,这么嚣张地冲进我的地盘说要杀掉我,会让你惹来大麻烦哦。再说,老是打打杀杀也很无聊,不如我们坐下来喝杯茶、聊聊天——”
“不可能。”她斩钉截铁地道:“你和我们是死仇,永远都是。”
他摇头,“时代变了,术师越来越多,姬氏一族的地位不再像从前那么崇高、独一无二,我也不再需要东奔西逃,可以从容走在路上,拥有像普通人一般的生活。”
从容吗?或许吧,但这一切却是付出不堪的条件换来,受人歧视的低贱本质依旧不变啊。
“有些事是永远不变的。”
他凝视着她顽固的眼神,仿佛感到有趣,“你很想杀我?”
“我做我该做的事。”
该做的事?当年的她也是在做该做的事,所以引人来杀他,如今这女孩也这样说,是他的存在果真天理不容,抑或她们都狭隘地认定他的结局,一开始就不给他活路?
颈上的力道猝然加重,姬心草一窒,黑眸锁住对方脸庞,他依然微笑,细致长睫低掩,流露愤恨与残酷。
他要杀她吗?她臆测着。他曾一举屠戮她们百余族人,可数百年来多次与她们遇上,他只伤人,不杀人,甚至从来都是她们姬家来找他麻烦,他仅被动地采取自保。而他夜夜引诱女人上楼,啜饮她们的鲜血,也同样留她们活命。
与她诛除过的恶灵与妖魔相较,他的邪恶事迹实在逊色了点。
“聪明的女孩。”他低喃,她的眼眸聪慧冷静,显然看穿他不打算取她性命,因而连抵抗的念头也没有。
他不喜欢她的眼神,太过幽深平静,仿佛天崩地裂也无法扰乱——就和她一样,当年与她分别之后再见,她就是这般止水无波、寂然心死的眼神。她与他的纠缠,不是单以仇恨或情爱就能涵盖解释,这个与她初次见面的女孩,又为何以这种眼神看他?
他目光掠过她修细的眉、秀挺的鼻梁、紧抿的淡樱色柔唇,又徐徐转向粉嫩的颊、细白的耳垂,“现在,你没了腕轮,没有其他法器或符咒,还受制于我,打算如何解决这个困境?”
“你……”她呼吸一窒。他居然咬她耳朵!她的双手反射性地抬起,法力凝聚,就要拍向他胸口。
他比她更快,猛然攫住她双腕,轻松地以单手钳制住她的反抗,力道恰到好处,没有弄疼她。
“作为女使的继承人,你太沉不住气,还得多多磨练。”他啧啧低叹,像老师温柔地责备莽撞的学生,冰凉的唇舌始终流连于她柔软的耳垂,啮咬间渐趋亲密放肆。“不过,我有个小小的条件,只要你答应,我不但让你离开,也可以将元还你。”
“什么条件?”她咬牙,不让紊乱发颤的声调被听出,素颜因极度恼怒而染上红霞。她能感受到他的齿尖在肌肤上刻意啃咬,力道与其说是威胁,不如说是露骨的挑逗。
自她八岁开始对付魔物以来,头一次碰到如此大胆下流的对手!
“和我上床。”细腻的吮吻沿着她洁嫩颈肤下移,绽放朵朵红艳。
她错愕,沉静眼眸出现短暂的混乱,瞥见床上的女人,会意道:“你要我的血?”
他又笑了,酥软的嗓音在她肌肤上震荡,“对那些女人,我说的‘上床’,就如现在床上那位美女所示范的那般。对你,却不是哦。”
“你以为我会答应?”如果她此刻能得自由,第一件事就是一箭射穿他这张轻薄的嘴!
“你当然可以不答应,不过别忘了,元贞还在我手上。” 一晃眼间,他又回到床上,满意地注视着她盈满怒火的眼眸。怒气使她冰霜般的脸色添了生气,不再是八风吹不动的冷漠。
他要摧毁这个女孩酷似她的一切。他不喜欢她的眼神出现在别人身上,即使是她的后人也不行。
“如果我不答应,你就要毁掉它?”
他赞赏地颔首,很欣赏她一点就通的聪颖,“今晚十二点整,到我这里来。你若迟到,我就当你不答应这条件,毁掉元贞。你若自认能从我手上抢回它,也尽管来,我随时候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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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氏一族的最早起源已不可考。据说她们远在有文字记载之前便已存在,在巫医不分的时代,她们同时掌理卜筮、医药,是仅次于统治者的重要人物。
后来医学独立发展,她们依旧保留了“巫”的神秘地位,她们能沟通鬼神,驱除邪魔,是人心的寄托。即使在压制女人地位的朝代,也没人敢议论她们采行的母系制度,甚至有些男人以入赘姬氏一族为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