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向来不拘小节,如果是大哥或二哥,她才不会细心地请他们回避,也不怕什么不雅的声音被听见。通常,按她爱热闹的天性、以及兄长忙碌的情形,她一定是把握时间隔着门板继续和兄长聊天吧。
厚,既然如此,对雷仲尧应该也要一视同仁才对,她干嘛别别扭扭地像个古代闺女,注意起这种细节,难道……难道四月底那一次「二夜情」,不,「二夜性」,真的令她改变了对雷仲尧的感觉?
不可能吧?!
原本还藏了几只瞌睡虫的脑袋,忽然像被天外飞来的高速棒球击中似,瞬间清醒--
他们之间的第一次,是酒精催迷下造成的擦枪走火。
至于第二次,则是因为承受着人生有史以来最大压力的她,倦不能眠,他之所以「安慰」她,是出于善良、出于「欠她一次」的心理,不是吗?
啊,想太多!
人家雷仲尧是有恩必报的谦谦君子,她干嘛呀!胡乱想这些有的没的,还无意识地做出那种请人回避的小家子气行为,太恶心、太不正常了!
敲敲自己的头,覃棠大吸一口气,「平常心、平常心,他是哥哥、没有血缘的哥哥……」覃棠低喃着,像要稳固有些摇摆的心似的。
可是,如果是兄弟,她为什么还要对自己强调这些有的没的……
一股陌生的感觉从心头闪过,很模糊,却分辨不出是什么。一向洒脱不羁的覃棠,因想不出具体结论,不悦地皱起鼻子,秀气的眉间还打了好几个褶。
等她从浴室出来,雷仲尧看见的,便是神色气恼又迷惘的覃棠。
很好。
对于他们之间的情况,终于有点迷惑的样子出现了。
他盯着她,闷苦的心,总算有点释然。
眼前的女孩,他从小看着她长大,她的个性很真、很直,喜欢就讲,讨厌也不会避讳。因此,当两个多月前,在松寿路别馆,她在他床上赤裸苏醒时的反应不是脸红娇羞而是一脸尴尬时,他便知道--他动心的女孩,仍当他是不分性别的朋友。
多伤人的事实!
去年十二月起,他为了她,花尽心思、编尽理由,只求能不着痕迹地接近她。为了把握每个机会,他枉顾事业,从台北追到南部山区;为了讨她欢心,他花了两倍的金钱,硬逼义大利那边的车厂赶工,好让跑车提前出厂……
才几个月的时间,雷仲尧却做尽了这辈子所有的浪漫举动。
可惜,人家大小姐没感觉,仍当他是「兄弟」。
他的付出犹如江水东流,一去不复返。
唉,感情这档子事,并不是谁付出的多,就一定能得到啊!
所以,他没有朝她大喊不公平,也没有仗着不寻常的那两夜逼她承诺什么。
不涉则已,一涉及感情,他可是投入地惊人,至今仍是不屈不挠地缠在覃棠身边,打算长期作战,把握任何能侵入佳人心扉的机会。
「怎么了?笑得这么难看,谁惹妳生气?」他故意问道。呵,佳人出现摇摆的倾向了,雷仲尧无论如何是不会放过这种机会的。
「你!」
覃棠横了他一眼,不悦地走到衣橱前。
「我?」他的长腿跟上去,双手接过她挑出来的衣服。
「对。」天气太热,火气太大,每一件都看不顺眼,刷刷刷地,覃棠又把挑出来的衣服挂回去。
「哦,为什么?」雷仲尧眼里闪着笑,期待他的「妹妹」即将说出什么。
「你--大忙人一个,为什么有空陪我找人?」连续四个周末,没有间断,别说是一般上班族做不到,他还是个日理万机的超级大主管哩。
「我答应过要帮妳找方泉菲的。」
「那也不需要把所有的假日都耗在那上头啊!」
何况,她二哥已经请了人找寻了,那些人比他们都专业多了。
「我跟泉菲交情匪浅,所以我花时间找是理所当然,但你--什么都不是!」
他和方泉菲当然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可是和她有啊!
承接着蕴含着莫名怒气的眸子,雷仲尧缓缓道:「我不否认,如此卖力寻人是因为承诺过妳,但,和妳在一起,真的挺有趣的。」
雷仲尧沉着嗓子,明白告诉覃棠他出现如此频繁的理由。
「有趣?!」
她瞇眼,神色气恼,彷佛明白了些什么。
「雷仲尧,你该不会--」才脱口,浅隐脑海某处的感觉猛然蹦出,「天啊!你该不会……」覃棠猛摇头,满脸不能置信。
「我喜欢妳。」
雷仲尧健硕的身躯逼近她,不知是否因为他浑厚的嗓音太动人,简单的几个字,听起来竟像一句诗。
「你……」联想是一回事,亲耳听见又是一回事,覃棠惊诧地看着雷仲尧,原本过人的口才,顿时失了敏捷。
「我喜欢妳。」她的反应他很满意,严肃的黑瞳闪了闪,漾起温柔的笑意,雷仲尧又说了一次。
「我听见了,你不要再说了。」
对于自己的后知后觉,覃棠觉得好生气。
她微仰头,与这张此时看起来很碍眼的俊脸相望,「什么时候发生的?好歹我也是当事人,为什么连通知都不通知一声?」
气死人了,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笨了!
「妳很在意?」
「在意?」她伸手,捏了捏那张笑起来太过性感的可恶嘴皮,「大头啦!本小姐是不想沦为呆瓜一族,了不了啊?」
「很早之前,我就知会过了。」她捏人的手劲一点也不客气,雷仲尧嘴唇吃痛,却仍带着笑意回答。
「早知会过了?」有吗?她没印象呀。
「去年十二月。」他低低地说,很有良心的提醒贵人多忘事的小姐,「在我的办公室。」
「啊……」
覃棠终于忆起去年被迫到他办公室「约谈I的那一幕。
「你驴啊!」眉头用力皱起,覃棠的脸色更难看了。「我不是说过,那种喜欢是属于兄妹间的感情,没有颜色的嘛!」
「棠,中性般的嬉闹友情,早已经变质了。」虽然已经是第二次讲这样的话,但雷仲尧只有更确定自己的心意。
「如果你没有相同的感觉,表示我的努力不够。」
一开始,他努力融入她的生活圈,竭力霸占她所有的空暇时间;后来覃家出了事,于是,追求的行动暂被搁置;如今覃毅病愈,没了后顾之忧,所以该是火力全开的时候了。
「不必讶异自己没察觉,因为,我正式的追求,尚未展开。」他小心翼翼,尽量轻描淡写,因为他记得眼前的佳人好恶太强烈,一不小心,可是会被列入不受欢迎名单,狠狠打入冷宫的。
「雷仲尧,不要开玩笑了。」
他和她?怎么想都不可能呀!
「你忘了我两岁时赖在你身上撒尿的往事了吗?」
覃棠还是猛摇头,「就算你不记仇,我可是不会忘记以前的你有多恶劣!」她是肚量大可不是记性差,当真以为她什么都不记得?小时候他欺她有多甚,她可是件件皆记得、桩桩皆清楚。
「我们这种打来闹去,还差点杀起来的『老』朋友,不宜搞那种暧暧昧昧的男女之情吧!」
「为什么?法律有规定认识二十年以上的男女不准谈恋爱吗?」盯着紧皱秀眉的覃棠,雷仲尧不放弃地问。
「话不是这样讲,而是……」
「而是什么?」
「而是我们以后分手会很尴尬耶!」
「妳就这么确定我们日后一定会分手?」这女人实在很过份,不仅连考虑都不考虑便拒绝他的感情,还连试都没试,就断定他们一旦谈感情,结果一定会失败。「覃棠,没想到妳胆子这么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