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回手?」
开扁十数下,她的拳头累了,胸口那股怒焰,也稍稍降了些许,「学谁当懦夫吗?」垂下手,她的头,顶着他的肩头,因缺乏睡眠而沙哑的声音,疲惫地问着。
雷仲尧没有回答她,他伸出双手将她拥入怀中。
「妳累了。」
自从覃毅被送进医院,她没合过眼。
这些天,除了她二哥嘱托的那件事外,她都张着惊愕的黑眸,守在负压病房外,几乎没有离开过医院一步。
今晚,隔着透明玻璃窗,看见医生施作新疗法时,她二哥剧烈的排斥反应后,她终于受不了,奔离医院……
「妳的压力太大了。」
他轻轻摇晃她的身体,试图舒缓她紧绷的心情。
傲人的零死亡率被打破后,台湾感染者的死亡人数,愈来愈多。看着新闻上详实的报导、听着医护人员不乐观的诊断,没有家属能够承受这样的压力。
「我送妳回家,好吗?」雷仲尧轻抚她的背,轻声问道。
覃棠摇头,「我走后,二哥有没有好些?」
「吐完后,已经能睡了,医生说这是好的反应。」
「真的吗?」
「嗯,妳大哥的朋友,有两把刷子。」
那位昨天秘密从美国赶到台湾的名医,是她大哥留学时认识的,在美国医界颇负声望。今天使用的疗法,尚未在其他感染者身上施用过,很大胆的尝试,虽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但在覃毅试过其它治疗都没有起色后,这位美国医生的处方,便成了赌赢这场生死之战的唯一筹码。
「太好了。」
悬了好些天的心,终于放下了一点,没有坏消息对她来说就是好消息啊!
「有希望了……」靠在雷仲尧胸怀的僵硬身躯,在听到最新消息后,终于稍稍放松了些。「我还是回医院去好了。」
「不行,妳最好先回家睡觉补个眠。」
主意被驳回,依覃棠的个性,当然不予理会,她独断地说:「回家也睡不着,我要去医院。」
「覃毅那张病脸,覃爸、覃妈已经看够了,妳不休息,只会让两老分心担忧妳。」
「……」雷仲尧讲得太对,覃棠无语。
「定吧,我送妳回阳明山。」
牵起她的手,雷仲尧打算带她上他的车。
才走了几公尺,覃棠的脚步猛然顿住。「我不想回阳明山,太远了。」离医院太远的话,有什么变化,她会赶不及的。
「那么,我送妳去覃毅在市区的住所?」覃爸、覃妈这些日子晚上也住那儿,覃棠去正好有伴。
「不要。」覃棠摇头,泛着红丝的眼,心虚地垂下。
「为什么?不准再说要回医院的蠢话。」雷仲尧皱眉看着她。
「刚在费大妈那儿,我喝了不少酒。」虽没有到酒醉的地步,但身上的酒味,却是浓得吓人。
结果,雷仲尧带覃棠到了松寿路,雷家这栋产业的顶楼是他们兄弟的别馆。
有了可以歇脚的地方,覃棠终于好好地泡了个澡,洗去连日来的疲惫。
「好好睡,天亮我会叫妳。」雷仲尧将她安置在床上,替她拉上丝被,温柔地交代。
「谢谢。」躺在舒服的床上,覃棠仍是睡不着,她睁着泛红丝的眼,不安地问:「有新的消息吗?」
她知道她洗澡时,雷仲尧有打电话回医院过。
「没有坏消息,睡吧……」看她明明累得要命,却迟迟不能入眠,雷仲尧好不舍。
「我想,可是睡不着。」她不敢合眼,怕这一睡,醒来后会人事全非。
「棠……」再这样下去,倒下的人就会是她。雷仲尧的长指,轻轻抚着她明显消瘦的脸颊,「乖,什么都别想,好好睡。」
「我也想啊,可是周公不来,我有什么办法!」一双酸红的眼,闭了又睁、睁了又闭,反反复覆,却不得眠,她也好痛苦。
「雷仲尧,二哥会好、会康复,对不对?」第一次面临生死的考验,她需要更多的信心。
「覃毅如果敢不康复,我会找他算帐。」看她如此不安,雷仲尧心疼死了,他低声哄着她,大掌握住她的小手。
「泉菲不见了,我找不到她……」那一夜,她躲在阳台外,死党伤心哀戚的反应,她听得一清二楚。
「别担心。」
她的压力真的太大了,守在医院太久,一旦离开那个环境,其它的烦恼反而会一涌而上,睡不着觉。雷仲尧低首,长指试着抚平她眉间的愁,「等覃毅的病好了,我会帮忙找人。」
「可是--」
她的担忧,被雷仲尧落下的嘴吻住。
捧着她小巧娇美的脸,望进她掩不住忧虑的眼,他轻声道:
「没有可是,既然睡不着,我们来做点--可以帮助入眠的事……」
第六章
女孩说:「不要脸!谁让你偷看我的信?!」
大男孩说:「情书?」
「怀疑啊?」女孩瞪着他。
结果,大男孩瞄了瞄女孩扁平的胸部,「喔,男生写给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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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流转,春逝夏临,转眼间,已是燠热的七月。
覃家前院的花圃里,金黄的爱丽丝退场,换上艳喜的火红色嘉蓝、尊贵的蓝紫色洋桔梗开满花圃,一片热闹。
周日的早上,雷仲尧驾车来到覃家,一进大宅前院,映入他眼帘的,便是这一片茂盛的花海。
停好车,大步迈入覃家大门,先去采访出院已月余的老友覃毅;再来,长腿拐进左边,停在覃棠房间门口,指节敲叩着熟悉到不能再熟的一扇门。
「啊……你到了--」
房里隐约传出一阵手忙脚乱的声音,然后,他听见覃棠喊着:「门没锁,请进。」
雷仲尧微笑,推门而入。
漫着铃兰清香的房间,没有她的踪影,半掩的浴室,倒传出了水声。
「刚起床?」
停在浴室门前,看着正在匆忙洗脸的覃棠,他道:「不要赶,还早。」
「不早了。」没理会脸上的泡沫尚未洗净,覃棠抬起头,看了雷仲尧一眼,「咦?你精神很好嘛。」
说完,覃棠才将脸埋回水槽前,继续洗她满是泡沫的脸。
昨天深夜打电话给他时,他明明还在工作,一样都是晚睡早起的人,为什么帅哥看起来仍旧是帅哥,而她--号称是健康美女的人,却活像一只熊猫?
「觉得不公平吗?」
她的语气听起来像在抱怨,雷仲尧失笑,浑厚的声音不怕死地向有起床气的大小姐建议道:「想要有精神,下回不妨早点睡。」
「哼,也是夜猫子的人,根本没有资格说这种话。」
「没人规定夜猫子不能早起。」
他伸手抽了架上的毛巾递给她,「男女生理构造不同,体力会有差别,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还说,得天独厚又爱谦虚的人最令人讨厌了。」
覃棠擦了脸,将毛巾洗净、拧干,很有默契地又丢给他挂回。
「好了,里面随便坐,本小姐需要隐私,请闪人吧。」她握住把手,作势想关门。
「妳在不好意思?」
雷仲尧离脚前,有点耍心机、又有点故意的取笑她说:
「真看不出来,妳个性何时变得如此内向害羞?毕竟,妳一直宣称我们俩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妹,既然如此,让我这位『哥哥』听见妳上洗手间的声音,应该不会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吧。」
「我--你管我!」
覃棠脸爆红,瞋了他一眼,用力将门关上。
他……讲的好像有点道理。
瞪着雪白色的门,覃棠皱着眉,偏头思考雷仲尧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