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难过、别难过……”赵爰疲累得看不清那双眼主人的面貌,可是他记得在他很小很小的时候,曾经见过同样悲伤的眼神,即使相隔遥远,他仍记得。
是啊,他想起了这样的一双眼是属于谁,那人有着很适合拥有这样一双美丽黑眸的脸庞,他一直都记得。想着想着,他又觉得好累,缓缓合上双眼,重回黑暗时,仍将那样一双孤独的眼睛记在脑海里。
“赵……爰……”乌映砻薄唇里轻声逸出两个字,心湖为他安慰的话语荡漾不已。
赵爰,你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乌襄莫名所以的来回看着两人,为这凝结的气氛而沉默。他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觉得少爷不会再伤害小爰了;也许,少爷还会好好的照顾他也不一定……可,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 * *
隔天早晨,赵爰的病势转坏,大夫前来替他放掉左身的败血,而右身虽然已不似之前那样肿大,却比放血后的纤细又肿胀些。
待大夫及仆人离去之后,乌映砻担忧地望着赵爰又瘦了一圈的脸庞。从昨天那一次醒来之后,他人一直在昏睡中,半点食物都未曾下肚。
乌映砻端起微烫的碗,慢慢吹凉里头浓黑的药汁,小心翼翼扶起赵爰的身子让他半躺着,舀了一匙苦药喂进赵爰口中。昏睡中的赵爰不晓得香咽,匙里头的菜汁大半顺着他的嘴角流淌而下,让乌映砻皱起剑眉。
照这样下去,一碗药大概只吞进了一口,真要如大夫说的一天三帖药,那不就得喂到隔天天亮?
“赵……”乌映砻突然叫出这一直当成仇人的名,心中微感别扭,又痛恨那一个提醒他赵爰身份的“赵”字。
乌映砻抿了下双唇。“赵爰,你醒醒。”他放下药碗,轻轻呼唤昏睡中的赵爰。
可惜即使连续唤了三声,病重沉睡的赵爰依然没有因此醒来。
见状,他一双剑眉皱得更紧了。
再怎么说他都是高高在上的乌家少主,从小到大即使是在颠沛流离的时候,也只有别人服侍他的份,什么时候换他照顾人了?第一次亲手服侍人,偏偏他这个病人居然不领情!
“我该拿你怎么办?又不能不吃药。”乌映砻盯着几上那一碗药,专注的神情好似这么看着药自然会跑到赵爰肚子里似的。
他看着赵爰憔悴的脸庞,再看向即使在病中失去健康光彩却仍然诱人的双唇,他锐利如鹰的双眸半眯。
“这是你自找的。”乌映砻抓起药碗狠狠饮进一口,接着俯身直接对上赵爰的双唇,一小口一小口的将菜汁哺进病体里。
用这个方法很快地就喂完了碗里的苦药。
他起身后以锐利的眼眸看看赵爰沾上菜汁的双唇,再望望手中点滴不剩的空碗,想着方才四唇交接的柔嫩。
原来男人的唇吻起来是这般滋味,不但不比女人差,还有种特别的满足感。
可惜这药的味道苦了些……
“少爷,李管事在外头等您。”房外头的侍卫因为李管事的来到,无意间打断乌映砻的遐想。
他抚着赵爰的小脸,爱极了刚刚亲密带来的感觉,邪美的双唇有所意图地微微勾起。“请他在外头等一会儿。”
“是。”不知里头发生何事,忠心的侍卫立刻退下。
乌映砻确定了脚步声的离去,方仰起的高大身躯再度俯下身,邪美的薄唇轻轻吻住任君取撷的失色嫩唇,慢慢加深,情欲浓烈……
第四章
在乌映砻的命令下,神医很快地就被“请”到别院里来。那位神医尽管满腹怨气,但在看见赵爰沉重的病情时,仍发挥了医者仁心仁术的慈悲,马上动手救治赵爰。
而他自身的那一肚子怨气,干脆发挥在乌映砻身上,借机将他当成仆人使唤。
若非乌映砻急于救治赵爰,早将这个空长一头白发、却不见任何衰老迹象的“老头”给身首分离,早点回姥姥家吃饭去。
三天后,赵爰醒来,就看见一个一头白发、却有着一张娃娃脸的“老人家”坐在他身旁,和看不出来是什么表情的乌映砻站在床沿瞪着他瞧。
他是不是睡太久,忘记还要工作,所以乌映砻才会露出那样的表情?
“你终于醒了。”乌映砻沉着声音说道,不肯承认在看见赵爰双眼睁开的那一瞬间,心里松了好大的一口气。
“对不住,我是不是睡太久了?”记得他睡着的时候天还下着大雪,天空不见日头,而天色仍然明亮。可现在由窗子往外望,不但雪停了,连天色也已暗沉,房里正燃着烛火。
“你睡了整整十天的时间,你说久不久?”而他这个做主子的也照顾了他十天,现在所有乌家的人都在猜测他们这个主子到底是存着什么心,何必将一个人折磨濒死,却又像照顾自己家人一样的费心。
“十天!?”听见这个答案,赵爰非常讶异的眨眨眼。
他不过是闭上眼又睁开眼,怎么十天的时间就这样流逝。
难得瞧见他那一向淡然的黑眸露出讶异的神情,乌映砻不由得扬起右眉,细细欣赏着这难得一见的表情,可惜人在病中,若能少去那份憔悴必然更赏心悦目。
“小兄弟,若非有老朽救你,你恐怕不只睡上十天,而是睡上一辈子。”坐在床沿的神医终于开口说话,看见又从自己手中救回一条人命,言行举止中显得有些眉飞色舞。
从那张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岁数的脸蛋上听见“老朽”这两个字,还真有点难以适应。“赵爰多谢老丈出手相救。”
“哪里哪里,只是举手之劳,举手之劳……”神医得意地呵呵笑着,完全无视于周遭一双双如见异人的眼神。
举手之劳?这老头难不成是忘了当初他们是怎么死拉活催才将他给架上马送来这儿,来了之后还闹了好一阵子别扭,这叫举手之劳而已?他们没见过天底下有人的脸皮能厚到如此程度。
一旁的侍卫们心里叨念着,默默不语的乌映砻更是眯起双眼。
“把这老头带走。”乌映砻很不客气地拎起神医的衣领,像抓猫一样将人都丢给侍卫。“你们都出去。”
“臭小子,你这是什么意思!居然对老人家如此不敬!我可是神医、神医耶!你可知道!如果不是我有一身高妙的医术,你那小娃儿怎么可能活得过来?居然利用完就把我丢开,要是有一天我……”神医 哩 唆、长篇大论的威胁话语,随着侍卫的远去越来越小声。
“你是我救的,别将多余的感激放到那老头身上!”乌映砻发现床上人儿正心不在焉,立刻不客气地伸手将他的脸给转回来面对他。
若不是他请大夫先延续他的性命,再派人去寻那糟老头,他早就死了。要感激也只能感激他,不准将他眼中难得出现的情感投注在毫不相关的人身上。
赵爰眨眼,为他眼神之间的变化感到疑惑。
在他昏迷的这段期间发生了什么事吗?为何以往面对他时那双眼睛所隐藏的仇恨似乎不再那样深刻?
“谢谢你救了我……但……为什么?”乌映砻既然要折磨他,为何又要救他,看他被折磨至死不是他一开始的目的吗?
他也想问自己为什么,乌映砻扬高的剑眉轻锁。“问这么多做什么?别忘了你是我的奴隶,我要你生就生,要你死就死,在我还没折磨够你之前,不准你随随便便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