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阿明不禁瞧瞧自己的身后,“……我流血了……”恐惧爬上他的手,沾着红液的手指轻轻颤抖,敌发着求助的眼神电波……你还不快来帮我!”
“不过是流鼻血,等下就会止住了。”没必要怕成这样吧!阿明觉得这人真是怪得可以。
他抽了几张摆在桌上有点盖了灰尘的面纸,覆上那人的鼻梁。
“头往前倾,用嘴巴呼吸。”左手搭上那人的肩,阿明有点不耐烦地为他治疗。
“啊?不是往后呀!”
“不要说话。”右手捏着鼻梁上的软骨,阿明漠然说道。
打了三、四个哈欠,随意观察着眼前这张近距离的凄惨脸孔,那条黄色的橡皮筋也不知到哪里去了,黑色的发丝散乱翘起,一大片头发从前额滑过盖住了半边脸,只留下一只圆睁的眼睛,阿明想到了小时候看过的一个卡通人物,是个灵异的卡通吧!他忍俊不禁地莞尔笑了一下。
手中的人眨了一下眼,认真地盯着阿明,仿佛问着:你笑什么?
阿明赶紧将笑意忍住,反省着自己何时变得这么残忍没有同情心,“好惨的脸。可是真的好好……”如果阿明不是加害者他大概就会笑了出来吧!
寂静的沉默持续约五分钟,阿明将手移走,房间的霉味也散了差不多。
“好了,不流了。”
阿明把染了鼻血的面纸扔进桌下满出来的垃圾简,撞到顶端突出的垃圾后当然就滚到外面来,垃圾筒外也就多了一座小山。
“我妈是护士,她这样教的。”阿明把这样的话当做解答。
“喔!这样呀,真神。”他不放心地又轻碰了下鼻尖,“我还以为我又要流一脸盆的鼻血才会停,真是吓死我了。”看看阿明充满疑惑的脸他又补了一句:“我从出生血小板就比别人少,所以绝不打架的,今天遇上你算我倒楣,喂,你有没有冰块?”
感觉有种恶人先告状的不平,阿明拿了皮夹就要出门。
“喂!你要去哪里?”
“去买冰块,还有我叫陈明不叫喂。”
我干嘛这么听话,阿明粗暴地关上门,打人的罪恶感还有一点留在内心深处。他平时是不打人的,而且脾气也不会这么暴躁,全拜身为温柔的护士母亲教育有方,虽然还不至于被称呼为脾气温和的好好先生,但,一般的修养他还是有的。
不过事实上,他今天难得破倪打了人了。
今天最倒楣的人应该是我才对,阿明叹了一口气走进转角的even。
阿明很快就回来了,因为非常近。
“你这人还真是一点情趣也没有,怪不得你的女人把你甩了,你应该带我回你住的地方看看你的温暖小窝才对。”
环视屋内,一张破旧的双人床,布满尘垢的桌子、椅子,角落还堆了几个大箱子和两个半开封的小纸箱,空荡荡的灰色空间充斥着两人对话的回音,似是很久没人住的废墟。
“我才没被甩,只是被赶了出来而已。”阿明掏出一半的冰块放了加了水的塑胶袋里递给对方。
“阿明,这里到底是哪里呀?”
马上就直呼对方的名字,这人真的一点人际界线也没有。
“这里就是你说有情趣的地方。”
“咦?不会吧!你……住在这种地方?”吃惊的模样在那张冰敷中的脸上看起来更是滑稽可笑。
“有必要这么吃惊吗?”阿明拉过一张唯一的椅子坐下,“我很少住这里,所以一直没整理,唉……”似乎又想起被女友赶出的事,还有那未解决的晴天霹雳事件,阿明有点颓丧地低着头。
“好了,你快走吧!我想睡一下。”
“你为什么会被赶出来呀?”那人依旧霸占着床铺,一点也不想离开的样子。
“你是好奇宝宝呀!我干嘛要回答你?”
“说嘛!搞不好我可以帮你解决烦恼。”
“哼!我快当未婚爸爸了,你解决得了就是神了。”阿明有点讽刺地说着。
那人还真的烦恼起来,静默思索,然后淡淡说道:“女人就是这么麻烦,嗯,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堕胎罗!不过,你的防护措施做得还真逊,你一定不喜欢用套子吧!”
口气带着愉悦的轻松,宛如喝杯茶般简易,是呀!这本来就是别人的事嘛!
原以为会说出有用的解决方案没料到竟是这种低俗回答,阿明感觉自己的眼睛快充血了。
“你叫什么?” 衍
“嗯?”
“我问你叫什么?”
“喔!曾启承,下个月满十八岁喔!嘿嘿。”阿承笑了两声,牵动脸颊上的疼痛让他微微皱起了眉头。
顷刻,阿承便被拎至门外,无情的大门快速合起。
“曾启承,下次别再让我遇到你,否则就不只给你一拳。”
忿忿的声音杜绝在门的一边,门外留下一张受伤惨白的脸,阿承无言地往外走去。
曾启承,真是莫名其妙的人,我说的是一个胎儿耶!他竟然像在说只小猫小狗一样。
大概是因为自己带过妹妹的关系,所以阿明对生命的看法比较实际,那是阿明九岁的事,担任护士的工作狂母亲经常值大夜班,照顾妹妹的工作便落到家事一窍不通的爸爸与自己的身上,但是,父亲也累了整天一躺下便呼呼大睡,在半夜,唯有自己听得到妹妹肚子饿的哭声。
在那一刻,他也深切地感受到生命的活力,已经会爬的妹妹正用尽全身肌肉哭喊着,咿咿呀呀地叫着,快要会说话了吧!
从那时候起,阿明就觉得婴儿是个不可思议的生物,那么小还不懂得思考却已知要活下去。
或许可以称他为古板又传统的人吧!阿明觉得他没有权力扼杀一个尚未成形的生命体,所以每当听到新闻报导的九月堕胎潮,阿明只觉得深深起了鸡皮疙瘩。
“咳、咳……”突然扬起的干燥尘埃让阿明中断思绪用力咳嗽。
他正在打扫这已搬来两个月,但只住过两、三晚的房间。原本是因为工作关系而搬的,现在可能又要搬走了。
“真真说要来帮我整理的,一直拖到现在,唉,不知道她气消没?”
阿明继续舞动着扫帚,努力把灰尘扫成一堆小砂山。
“等会再打给她看看吧!”
结束了呢喃,房间总算布置得有点生气,不再阴沉沉了。把掏空的纸箱压平,阿明将所有的垃圾废弃物全裹成一大袋,等待垃圾车的到来。
★ ★ ★
同样是灯,但夜晚的灯总是比白天的美,比白天的耀眼,同时也比白天的虚幻。
启承悠游在这样虚美的灯光下,看着人潮人来人往,都市的橘黄街灯衬得他的皮肤不再那么苍白。
眼睛的酸涩让他对这样的市容常态有点腻了,打了一个哈欠,知道自己该回去好好睡个觉。
走进熟悉的公寓,搭上熟悉的电梯,顷刻便到了自己住的门前。
他还没拿出钥匙,厚重的大门早已倏地打开,一张憔悴担忧的脸就在门内。
“文哥,你该刮胡子了。”阿承笑着说道。
一个沉重的大力拥抱随即将阿承紧紧箍住,犹如挣脱不开的枷锁束缚。
阿承静静地承受清文单向传递的体温,微笑地将门合上。
“阿承,这两天你跑哪去了?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清文仍舍不得放开好不容易回来的阿承,他身上的西装衬衫又增添了几条皱褶。
“嗯,我去同学家玩顺便住了下来,结果玩得太开心忘了时间了,文哥,你有好好去上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