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那是第一次见到他。他顶着一头半长不短的过耳黑发。
坐在附近老人运动公园的长椅上,阿明有点精神恍惚,看着眼前繁茂榕树下,三、五个龙钟老人正缓慢地打着太极拳,轻轻一掌挥出,徐徐地收回。阿明依然感到眼前一切的景象真是不可思议,长这么大头一次在公园里看别人运动打太极,真像做梦。 清晨的凉风让他瑟缩一下,倏地想起,自己应该在女友温暖被窝里做着美梦才对,脸颊上的热辣让阿明体会到现在的真实,他叹了一口气,换了一个更懒散的姿势。
那女人真狠。阿明回想早晨的风暴,原本温馨的情景一下子就被可人的女友一句话破坏掉,阿明仍旧清晰的记得那句话语,从女友娇嫩的粉唇说出,那是他见过女友最美的时刻,看着她略微幸福地微笑说道:“阿明,我好像怀孕了……我们结婚吧!”
宛如被大槌敲中,阿明只能哑口无言,瞠目以对,似乎问了一句白痴的话,女友一掌挥来把他从床上打落,随即便被扫帚赶出,昨晚与女友温存的甜蜜犹如虚假的,阿明半气愤半后悔地想着。
谁突然这么听到一定都会吓一跳想确认的嘛!可恶!阿明将脚旁一块小碎石踢出,愤愤地抱怨这一切。
阿明那一脚劲力还挺大地,小石头飞奔了约一百公尺,现在也还正慢慢地滚动着,他无心地盯着那颗黑石看,突然撞上了一双最新款的NIKE球鞋。
顺着鞋带往上瞧,一个有点苍白的男人伫立着,可能被突来的石头暗器吓到。
他似乎往这里瞧了过来,阿明压根儿不想理他,只是不晓得该做些什么,无聊地望着视线所收纳的一切。
那人又走近了些,阿明可以清楚判断出这人比他年轻许多,看着他那张有点病容般的脸阿明直觉联想到他像住在棺材里的吸血鬼,大概是个夜猫子吧!
这人可能不懂得保持人际距离,只见他竟大刺刺地在阿明身旁坐下,一句招呼也没问。
阿明想起身走了。
“喂,你被人甩了吗?”那人轻描淡写地说道。
有点讶异,但,却又感到内心有着一股想冲出的牢骚,阿明解除了戒备。眼角轻瞄,毕竟说话的是位陌生人呀! 那是头半长不短的过耳黑发,只见那人用条随处可见的黄色橡皮筋随意地扎起,额前和鬓角则有几束散落,露出有点尖尖的白色薄耳。
“这样的头发竟能绑出一报马尾?”阿明惊讶自己随口冈了出来,因为这种发型在自己的朋友中真的很少见到。
“在男生中算长了。”
他一副你孤陋寡闻的样子。
“怎么不去剪掉?”
“哈哈,没钱嘛!算你便宜点,怎样?让我有钱去剪头发吧!”
“呀?!”
阿明的脸皮似乎失去弹性地随着大开的嘴巴垂了下来。
心里更是想着开什么玩笑,一大清早就做那档事,两个都男人能有什么看头?
不、不,这些都不是主要问题,而是刚跟女友闹翻了心情恶劣得很,加上听到那么惊人的消息就好像某个故事里的主人公,打开了一个神奇盒子瞬间苍老了好几十岁一样。阿明觉得自己的头发也如那主人公般变白了。
“你去找别人吧!我没那种兴趣。”
习性”趣可以培养嘛!不然请我吃顿早餐就好,饿呢!”
阿明这次真的站了起来,打算离开这怪异家伙。可惜转身欲走却又被拦下,终于败给他的纠缠不清、黏力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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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走路怎么这样呀!一直黏过来。
“喂,你走路别靠我那么近行不行?”阿明抱怨说道。
在随处可见的美x美早餐店结束一顿食而无味的早点,阿尽量推开身边的男人往车站走去。
记得大学时代曾经因要上第一堂课而早起,偕同友人一伙吃早餐过,那样的日子可真是美好记忆中的一环,然而边吃边边往往吃完第一节课也快完了,这时大家也就索性干脆把课翘了,背包放下,借了颗球,兴奋地加入篮球行列,愉快可说是当时的心情代表外加最佳的写照,至少不是像现在这样。
“别这么冷漠嘛!大家都是这样所以社会上的流浪汉才会这么多,你多少也要关心一下别人呀!”
“关心?开什么玩笑?我又不认识你,而且这不叫冷漠,叫貌!”
阿明用力握了一下拳头,大学时代所练出来的肌肉微微撑了袖子,他真想给眼前这人一拳,把他打到另一条街上去,让他视线不再看见这个自以为和他很熟的人。
“怎会不认识呢?我们一起吃过早餐还说过话哩!”
他果然说出阿明觉得他会反驳的话。
“好了,早餐我请你吃了,话也陪你说了不少,现在你可以走了。”
阿明的眼神也同样叙述着我也要走了,便大步往前迈去,不再理会身后的人影,这是他有始以来最荒唐的早晨,甩甩头他要好好再回去补个眠。
阿明猜想他的举动应该可以摆脱掉这只外表像粉笔、个性如蝓虫的不知名生物,听着背后没任何声响,阿明安心地吐了一口气。
“呼……终于可以好好静静了……”
走了约三分钟,车站的建筑清晰可见,外头稀稀疏疏的几人走着,大概是渡过了上班尖峰时刻的拥挤,不过一进到里头人也多了。阿明把零钱丢人车票投币口,发生叮叮当当的撞击声,有点悦耳。
其实阿明今天该去上班的,不过他完全没那个心情,虽然说那工作赚得不多,但人总是要吃饭的,不赚钱只有挨饿罗!
“看样子得再找一个新工作了。”
阿明取了车票,心里想着旷职时数太多快被Fire了吧!曲肘拿着票的右手忽然有股紧拉的错觉,陌生的物体从手臂与胸膛的空隙窜进。
那就像女孩子挽着男友的亲昵姿态,整个人贴了上来。
“你要回家?”
那令阿明头疼的水蛭声音硬生生地钻进脑袋,使他的内心愈加烦躁。
磅的一声,宛如折断粉笔的声音放大数千倍,然后加上厚重的大鼓调音将一切声响蒙蔽,阿明的理智在瞬间断裂后又再度接起。
刚刚问话的那人已经站不起来了。
因为阿明给了他一拳,愤怒的一拳。
谁叫他在我心情那么恶劣的时候闻进来,谁叫他像只苍蝇在四周飞个不停,谁叫他那么奇怪……
阿明的左手掌覆上右手的发麻拳头,歉疚地想着打人的借口。
四周的骚动好一会儿才平息,阿明弯下腰捡起车票,同时也将那人扶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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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醒醒。”
阿明对着躺在眼前睡得像死猪的人拍着他另一边没肿起的脸颊,期望他赶紧醒过来,那张惨不忍睹的脸上还遗留未拭去的鼻血。
在阿明的搀扶下,刚刚明明是那人自己走路上楼的,怎么现在才重度昏死?
房间内的闷热霉味刺激着阿明的嗅觉,他只好先放弃叫醒地上那人的念头,走到窗台旁将窗帘拉起,用力地把玻璃窗唰地拉开,撞上窗框发出磅的一声巨响后,耀眼的光线急遽地射人幽暗,凉风灌进,空气霎时流通起来,霉味总算冲淡了一点。
“你这人还真是野蛮,你确定你是现代的文明人吗?”
阿明顺着声音转身,看见一张愤懑与不悦的脸,他正用手轻压白色皮肤上另一区块不同颜色的红肿。
“痛死我了。”一说完随即露出骛吓的表情,仿佛看见了妖魔鬼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