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然突地一楞,甚至惊愕过度而松开手中的报纸滑落至地面。
奕时的神情变得十分奇怪,他别扭的样子让奕然感到不太对劲。从以前他就觉得奕时似乎对 他怀着某种异样情绪,但他总是刻意忽略,视而不见。
“致宁是我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和她相处久了你就会知道,无论是谁,只要她看得顺眼, 她就叫对方亲爱的,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意思,你不用在意。”
“不,我没有在意!”他不敢看奕然的眼睛。奕然的双眸如同阳光下的湖水般澄净明亮,在 他面前,奕时只感觉到自己的心虚正在不断地扩大。
“是吗?那就好。”干笑两声,奕然弯下身拾起掉落地面的报纸。
奕时的脸上明明就写满着:我介意、我介意、我非常的介意。
正当他无可奈何地拾起报纸,心中盘算着该怎么向奕时进一步解释他和优致宁的关系时,抬 头却发现墙角的电源插座有异,一边的螺丝因未上紧而松脱。
他突然想起那日慌张地由奕时的病房离去的护士和她仓皇的神情,这让奕然的心中升起一阵 不好的预感。
待在优致宁公司的期间,他向那群保镖们学习到许多知识,包括电源插座内最容易藏匿平常 人根本不会注意到的东西。
“阿然?”
奕时见他不发一语地朝墙角走去,而后蹲下来取出身上的万用小刀将电源插座外壳拆下,并 将手指探进内部摸索,不久便拉扯出一条前端为圆球状、后面接着电线的黑色不明物体。证实自己疑心之事后,奕然立刻取出行动电话拨号,没多久,对方在铃声响第二回时接起。“谁?”优致宁甜美柔细的声调传来。
“你们到哪儿了?”他一把捏碎那黑色物体,不费吹灰之力。
“刚到医院大厅,干嘛?”
“时的房里发现窃听器,你们尽快离开。”时间不多了。
“啥?不会吧!”优致宁的叫声传来,“我们刚刚还谈了海洛英的事,我……”突然间,奕然失去了对方的讯息,手机中传来嘟嘟的声响让他脸色一沉,于是他立刻向奕时 交代了声:“你待在这里别乱跑,我到楼下看看就回来。”
“发生了什么事?”奕然的神色凝重,他从未看过他那样的神情。恐惧顿时在奕时的心中扩 散开来,侵袭每个细胞。
奕然没有回答奕时的问题,拉开房门就往外跑去;心慌与不安交杂着,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浮现心头,感觉的名字就叫“失去”。
枪响回荡在医院大厅,此起彼落的尖叫声和逃窜的人群让奕然的脑子瞬间停止了运转。他无力地伫立在大厅手扶梯前,望着血不断地由奕铃的胸口涌出,染红了她身上的衣衫;她 面对着他,那张血色迅速退去的苍白容颜上,笑容似有若无地浮现。
在她倒地之前,眼也不眨地瞅着开枪射杀她的男人。眼神中没有埋怨、没有憎恨,只有遗憾 。
自当初遇见他的第一刻起,就注定了这样的结局,她多么希望他能再多爱她一点点,如果有 多一点的幸福,再苦的路她也会陪着这个男人走下去;只不过,他的爱给了太多人,让所有 的渴望成空。
在她倒地之前,她走近男人身边,给他一个带着血味的深吻。她知道自己从来没有失去爱他 的心,只是心凉了、冷了、死了,所以强迫自己假装遗忘来逃避生不如死的痛苦。“对不起……”抚着他深陷的双颊,眼泪一滴一滴不由自主地滑落。奕铃微微地扬起唇角注 视着她所爱的人,“原谅我对你所做的一切,我实在无法忍受……忍受你忽视我的存在。”“为什么?”管净桦突然间茫然了。她应该憎恨他不是吗?方才他拿着枪对准她胸口射出的 那一刻根本没有丝毫犹疑,但却在她最后的吻中,报复的心乱了。
是她害他过着颠沛流离、受人唾弃的日子,她应该为自己的罪行忏悔;只是为何她苦涩的笑 让他动摇,那含情的眼眸、如往昔炽热地烫触着他的心。
“为什么?因为……我爱你啊!”
口中呕出大量的鲜血,但她并不觉得特别疼,比起当初被他践踏,现在这样子好多了,至少 他的心、他的意,此刻全停留在她的身上。
深藏在角落的是她早已歪斜扭曲的爱情,如同自己当初所计划好的,她的死对这个男人而言 ,将让他永永远远无法忘记她。
管净桦因为奕铃这句话受到了极大的冲击,整个人茫然了。他不知道这个女人到现在还爱着 他,他以为她该是恨着他的,就犹如他每日每夜、睁眼闭眼就想着该以怎样的方式了结她的 性命一般……
但对她而言,只有死亡能使她从爱情的牢笼中得到解脱。
合上双眼,倒在男人脚边的奕铃终于自由了,而男人的心却再也无法由她身上离开。“铃!”泪水迷蒙了优致宁的双眼,前一刻还有说有笑地和她聊天的人,下一刻却躺卧在血 泊之中。
“你这王八蛋,居然这么对待她!”她愤怒地将手中的行动电话朝管净桦掷去,将他的额头 砸出一个血口来。
管净桦昂起下颚睥睨地盯着她,那张已看不出表情的脸在奕铃倒下后失去了原有的愤怒,“ 你是谁?”他的声音中没有温度。
“我是铃最好的朋友,你这该死的!”任泪水纵横在清秀的脸上,优致宁无惧地站在管净桦 的面前。
“优致宁?铃提过你。”将上膛的枪举起,他漠然地把枪口对准眼前的女子,“要不你下去 陪她吧,我不想让她一个人上路。”刚刚才发现自己仍有那么一点爱着她,还可以为她做些 事。
“该下去的是你!”奕然挡在优致宁的身前,愤怒让他幽黑的眸子布满血丝。这个人杀了他 的姐姐,他惟一的亲人!
管净桦挑一下眉,在发现他是那日捏碎他左腕之人时,瞬间露出冷冽的笑容,紧接着不作他 想的扣下扳机。受过的莫大侮辱让他刻骨铭心,他怎么也忘不了眼前这张酷似女子的花颜, 和要让他加倍偿还自己所受痛苦的誓言。
借着极为接近的距离,就在子弹射出的瞬间,奕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以手掌将枪孔覆盖 住,握紧枪身,射出的子弹伴随着巨响穿透他的手掌和左肩。
没料到奕然会有这种举动的管净桦楞住了。难道奕家人都不把命当一回事?奕铃是这样,她 的弟弟也是这样。
趁着左臂尚有知觉,奕然反手夺下分神中管净桦的枪,接着指向他。
“阿然,不要!”知道他心中想着什么的优致宁连忙出声制止。但她却忘记从来就没有人能 改变奕然的决心,他坚持的事绝对会做到。
枪内的第三颗子弹在奕然扣下扳机后贯穿了管净桦的眉心,那个男人应声跪倒在地,脸上带 着不可置信的神情,徐徐合上了眼。
“铃最爱的人是你,你才该下去陪她!”
杀一个人其实很简单,奕然将手枪扔在管净桦温度渐失的躯体上想着,只要一把枪、一点愤 怒和一些决心;但,生命只要失去,就再也挽不回了。
几年内,他的亲人相继地离他而去,先是父亲、母亲,然后是铃……一切发生得太快,让他 感觉不真实,但明日睁开眼再也看不见铃怒气冲冲地赶着上班却是事实。“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