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却一副柔弱书生样和一纤纤绰约的女子,教人想不使坏心眼也难。
为了一睹女子相貌、满足愈益强烈的好奇心,竟有人暗自打起赌来。
甲六笃定那面纱下是张绝美惊人的美颜。
乙七则泼冷水的认为,若是美女怎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所以绝对是丑得羞于见人的丑女。
在两人争执的当儿,也有好事者加入,于是便演变成一场赌约。大伙儿推派损人的乙七想法子让众人一睹佳人真貌。
原本耳力奇佳的灰火,在这同时全被身旁聒噪不休和祝长风夺去所有的注意,不曾留意稍远处的争论。
“还有多远?”
“我老家在济南,可是我的家人应该已经全到扬州过冬去了。听我父母说,他们本是南方人,所以相当不习惯北方冬日的严寒;不过从小在北方生长的我,倒是适应得挺好的……”
只要几个字便可解决的回答,被祝长风讲成了长篇大论,还口沫横飞,外加口齿不清。
“济南?”
“不不不,灰火,你可不能将我丢在那空无一人的大房子,我会饿死加冻死的,拜托,千万不成呀!”
“哪那么多废话。”师父只说要将他送到他家,他哪管他家里有没有人在。
假装酒酣、走路颠簸的乙七,故意走至灰火旁挡住店小二的去路。
“客倌,请您让一让。”
“喔。”乙七脚步一个不稳,东倒西歪,趁灰火侧过身子让他时,拐向另一方拨走他的纱帽,同时也波及到店小二的菜汤,洒了灰火,一衣袖。
哇啊!
赞叹的惊呼声响起,大伙儿惊艳得目瞪口呆。想不到在这野店里也能见到似天仙般的姑娘家。
众人只注意到那出尘的娇颜、澄澈的秋瞳、直挺的俏鼻、精美的檀口,和绢似的长发,微微反射着屋外难得一现的暖阳,组合成宛如画中走出来的仙女,却未曾注意到仙女眼中的英气和不悦。
他长得很怪吗?为何大家都以看到怪物般的眼神看他,他又不是故意掀开面纱碍他们的眼的,他们又何必惊讶得连嘴都合不拢?
“啊!手痛不痛?”祝长风没注意到灰火的面纱被刻意拨落,只在意他被热汤泼到的手。他焦急地拉起他,直往方才见到的湖泊冲去。
“快快快,快将衣袖拉高,我帮你拍拍冷水。”
、不用了。”只泼到衣料罢了,他在干什么?灰火不懂他在为何事焦躁,只当他又在发疯。
“不成,一定要。”祝长风拼了命地和灰火拉扯,突然刷的一声,扯破了灰火的前袖,露出一直引诱祝长风遐想的赛雪肌肤。手中仍拿着被扯破的半截袖口,他脸红心跳地努力想为自己辨解:“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再买一件新的赔你,不然……不然我帮你缝,虽然我没拿过针线,但我想以我的巧手,应、应该没什么困难……啊!”
眼看着笨呆子狼狈的直往后退,灰火原本难得好心的想开口提醒他,只是祝长风迳自说个不停,灰火也没有插话的余地,更不想伸手拦阴,就这么看着他跌入湖中。
“救命,救命啊!我不会泅水……救、救命!”祝长风在湖水中忽浮忽觉,心痛地看着灰火竟没有他的打算。他怎么能动都不动?他最重视的师命呢?纵使再讨厌他也不能违反的师命呢?祝长风拼命地、使尽所有气力地挣扎着。
在载浮载觉间,祝长风竟看见了自己想求也求不来的画面--灰火笑了,而且还笑得很开心!
他这些日子以来的,努力,想不到就在生死存亡间看到了成果?难道非得见他受苦受难灰火才会愉悦?这、这太不人道了吧!
纵使如此,祝长风知道,往后他若还活着,还有一口气在,他还是会以自己的苦难来换取灰火的嫣然一笑。
“笨重,用你的双脚站好!”
“也许是灰火与平日截然不同的笑骂,让在生死间挣扎的祝长风乖乖地听令,也才发现到自己有多么的愚不右及。
原来他跌落在浅滩上,水深甚至不及他的双膝。
“嘿嘿。”祝长风讷讷地自我讪笑,拨掉挂在头上的水草。算了,至少达到博君一笑的目的。“你的手有没有怎样?疼不疼?”不管自己有没有摔到哪儿、吃了多口水、在临冬之际全身湿淋淋的会不会受寒,祝长风只想到灰火的手没有烫到、严不严重、该上哪儿找大夫替他疗伤。
他心意单纯又直接,随时随地在共处生活的点点滴滴中表现出来,不论灰火再怎么迟钝 、再怎么铁石心肠也不可能感受不到。
渐渐地,也许只有一点点,他已被他所感动。
“傻瓜,我没事。”灰火嘴上仍噙着未退的笑意,他突然觉得这家伙没那么讨厌了,也许有他陪伴,他的日子会更有趣些。他笑叹自己无稽的想法,山下的人怎么可能肯一直待在山上那种见不着几个人的地方?
祝长风则呆呆地望着他,在心底叹道:好美啊!朱红的唇微微上扬,像春日里自在飞舞的彩蝶,夺去他的注意力、所有的心神,只为他而存在。
他的心怦怦直跳,仿若将自胸中蹦出。
第五章
在一个月儿分外皎洁明亮的夜里,微微地可以听见不远处的马声及人们的喧哗声,为本该寂静无声的夜凭添了几许热闹。
已然来到了冀州这座大城,自是与乡间野境不同,人多了许多,植物和动物则少了更多。
吸入的是与林间截然不同的、带点脏污和尘埃的空气,听进的除了纷乱的风声外,还有鼎沸的嘈杂声,一切的一切都令灰火感到不愉快。
咦?奇怪,人呢?
习惯于不停在耳边嘘寒问暖、说个不停的声音突然间不在了,实在有些怪异,就好像习于都市的喧嚣的人到了静默的乡间,便会不由自主的响起耳鸣般 。
“喂。”灰火轻声呼唤。
净身过后的灰火,坐在今日落脚的客栈床沿,擦拭仍滴着水珠的长发。
这件事工作近日来都会被某人不由分说地抢去,屡次遭他痛殴却仍死性不改,最后他是累得不想理他才让他得逞,但今儿个应该眼巴巴地等着在他洗完澡后缠在他身边的人竟不知去向,着实令灰火诧异。
他有些心不在焉,胡乱地以布巾擦拨两下了事。这是祝长风之所以抢走这件差事的主因,他实在舍不得灰火这么不懂得爱护自己的身体;天气这么冷,万一着凉了该如何是好。
“祝长风。”
依以往的经验,只要灰火轻轻这么一唤,不论祝长风离他多远 在忙着什么事,都会像只听话的狗儿,哈哈哈地跑过,在他身边笑得谄媚。
在叫唤数声后仍不见人出现后,灰火这才肯定祝长风不在他身边了。
耳边少了人吵,照常理推断,喜欢的安静的灰火应该很高兴才是,却见他坐了一下站起来走动,走呀走的又躺回床铺上。他觉得少了只会巴着他的癞瘌狗怪冷的,于是他干脆出去寻他,省得心底七上八下的,不知在不安什么。
他竟开始习惯他的陪伴?
借着夜色的掩饰,灰火跃上屋顶,刻意避开所有可能的视线,以那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梭巡着祝长风的身影。
但在拥挤的人潮中,哪能便轻易寻着?他在屋顶上游走,一间换过一间,正当他想放弃回去睡觉的时候,一道特殊的声音吸引他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