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火掐住他的咽喉,将他钉在树干上,眼中迸出嗜血的杀气,煞是骇人。
“上、上云大师!”
这四个字、这称号,似壶寒冰泉水,浇熄灰火胸中熊熊的怒焰。他松开他的咽喉,抽下自己的腰带,将他绑在树上,并拿布巾塞入他口中,以图个安宁。
祝长风灵活的大眼睛转啊转的,最后仍是转回灰火身上,灰火本想图个安静地吃些干粮以补充体力,却又被他瞅得食不知味
灰火忿忿地将手中的干粮当成讨厌的人,咬了数口,更觉冰冷的干粮就像那人一般,同样教人鄙弃。
“呜呜……”祝长风在树上使劲地挣扎,好像有话要说。
他的挣扎使他扯到了旧伤,痛得他面目扭曲。
记着,好好照顾祝公子,不能让他再受伤或旧疾复发,知道吗?
纵使气得头顶生烟,灰火仍是不能稍忘师父的交代。他拿下被口水沾湿的布巾,嫌恶地将它丢在地上。
“灰火。”
灰火不耐地扬眉看他,
“灰火,你有没有带面纱?”
“面纱?”他有没有听错?
“请你拿块面纱将脸蒙住。”
“不要。”他干嘛自找麻烦,多此一举!就算他长得再怎么见不得人,他也不会在意他人异样的眼光。
灰火对自己引人注目的外貌毫无自觉。
“灰火,你是不是很讨厌我缠着你、赖在你身边不肯离去!”
“废话。”
唔,虽然早已知晓,但直接 听到的威力仍是大得足以刺疼心脏,他的半颗心好似揪疼了下。“那你希望有更多个祝长风跟在你身侧吗?”
“当然不要!”光是用想的,就已足够教他毛骨悚然,像是不小心置身春天时一堆毛毛虫窝里的景象,恶心得令人鸡皮疙瘩掉满地。
“那么你就听我的话,戴上面纱,省得一堆祝长风见到你,又眼巴巴地直缠着你不放。”
灰火拧着眉不说是也不说不是,但祝长风已知道自己的威胁达到效果了。他是该高兴的吧?
* * *
灰火虽身着简朴的粗衣并蒙上面纱,全身在祝长风的威胁下更是包裹得密不透风,但那优雅的身形、飘逸的檀黑秀发、出尘的气质加上显露于外如莲藕般白皙的柔美,却更加引人遐思,忍不住想一探黑纱下的绝美容颜。
若非祝长风的提醒,灰火也不会注意到每个人瞧见他的眼神比祝长风的更加贪婪,也更加令他厌恶。
他很奇怪吗?为何每个人见着他都好像见着怪物般,眼珠子瞪得都快凸出来了。
习惯于独自隐居山林,不喜人声鼎沸的灰火,更是迫不及待地想完成任务,离开所有的人远远,尤其是祝长风。
可依风、依星辰辨别方向,方向感极佳的灰火,有着如动物般的本能。他根据祝长风微少的叙述,不偏不倚地直往南行。
为了能快些送祝长风回去,他甚至连最不习惯的人群也不避,不挑人烟稀少的小径绕路,在日夜赶路下,祝长风终于宣告不支。
“灰火。”两人相处的时日虽嫌短,但在祝长风仔细的观察下,单纯地灰火已被他措清了七八分。
他知道灰火绝对会遵从师命,不会弃他于不顾;他也知道灰火的武功修为极佳,用不羊大声吼叫,他也能听见。
“灰火……”再也走不动的祝长风干脆倒地不起,假装昏倒。
奔走了好一段路,早就发现祝长风的不对劲的灰火,终于说自己勉为其难地回身,来到祝长风身边。“喂。”灰火踹了下他的头。
吃痛的祝长风忍住不出声。
灰火踩住祝长风瘫在地上的手掌,以用力却又不足以令手骨粉碎的力道蹂躏着他。
痛死了!可长风还是不出声。他不想再走,不想再赶路了,早一日抵达目的地,他们就早一日分离,他不要。
现在两人正处于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偏僻乡间小路上,一望无垠的大地,飒飒地扬起风沙,在平坦的旷野中狂卷着。
不顾旁人意愿的祝长风,有时会显现出小孩子般的任性。
时将入冬,此境虽仍未降雪,但冰冷的风已先行透露天将变寒的讯息。
“喂。”死了吗?
灰火将他踹进小径旁的草丛中。
祝长风滚呀滚的,滚得一身灰,幸好地是干的,否则他早就一身污泥了。
灰尘没入鼻内,呛得祝长风想打喷嚏,但他还是极力憋住;若这时露了馅,那他之前的努力不全白费了。
“喂,”察觉被踹的人没有反应,想起师命的灰火上前察看,又补上数脚。
他不会就这么挂了吧?
灰火赶忙上前探他的鼻息。要死也得等他将他送达他家之后再死,要死也得死在他自个儿的家里,不要死在他眼前,害得他违背师命。
指尖触及他微弱缓慢的气息。还好,还没死。修长的手指而探往他的额际,好冰!
体力不堪负荷的祝长风早由发热改为发冷,身子冷得直颤抖,似乎并非旧伤复发,而是儿时宿疾再度发作。
小时候看遍的大夫中,大多不许他过度劳累,只因透支体力将会引发心疾,后果不堪设想。
本以为自己撑得住的祝长风,忘却了大夫的警告,假装昏倒的戏码当下成真,他难受得直冒冷汗。
“喂,喝点玉泉。”
灰火将他带至可以避风的岩洞内,并生起火堆,却不见祝长风体温回暖。他只有将他抱在怀中,好渡些热气给他,并想唤醒他喝些龙涎寺旁可延年益寿、又有治百病功效的泉水。这也是龙涎寺之所以被称为龙涎寺的由来。
“灰……”
这家伙又说了什么?怎么每次作梦都会说梦话?
在叫不醒他、无法使他喝水的情况下,迫于师命的灰火含了一口玉泉,亲自哺入祝长风口中。
若是祝长风有知,肯定欣喜雀跃得飞上天,马上生龙活虎,什么病呀痛的全消失无踪。
“还要……”意识虽未恢复,但那口清泉确实令他的身体舒服许多,他不由自主的脱口要求。
“祝长风,自己喝!”拿水壶让他自己喝的结果是浪费了甘美的清泉,灰火只有再次哺喂。
喝了数口后,似乎是满足了的祝长风终于不再呓语,乖乖的找了个舒适的位置,窝在散发着温暖热度的怀抱中睡得香甜。
* * *
远远地看见袅袅炊烟,在一片湖光山色中,添上些许人味。
见着那阵炊烟,祝长风的第一个想法是:终于不用再为了生火而将自己弄得灰头土脸了。
自从上云大师称赞了他的手艺后,灰火便再也不肯再动手煮食,而不忍让他总是蹈食干粮的祝长风,便担起烹煮的责任,包括狩猎和采野菜。
附了狩猎技巧仍属极差外,他手艺可是日益增进,可以用有限的材料煮出好吃又具变化的料理,每当他看见灰火餍足的轻拭嘴角的模样,就觉得一切都值得了。
李让灰火多吃些肉,才能多长些肉,那么当晚上自己又以病发恶寒拐他同眠时,抱起来才会更柔软些。反正灰火是俗家弟子,不忌荤。
在野店里,菜还没上齐,祝长风便忙着帮灰火夹菜。
“多吃点,尝尝看这道翡翠白肉,还有这道密汁烤鸭,还有……”
祝长风那殷勤的模样就像在侍奉老祖宗般,看得旁桌的人直想笑,更好奇这名全身布衣、头戴面纱却仍令人无法漠视的俏姑娘长什么样。
大伙儿皆以为会令一个颀长高大的男子百般呵护的人儿定是一位美得教人难以逼视的姑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