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便传来杀猪般难以入耳的惨叫声――
“啊――救、救命啊!”那只手臂被不知为何物的东西划伤,入骨三分,血当下四溅。
他们这才注意到美貌姑娘身上的白衣早已染上鲜红的血迹,而那血仍未干,使她看起来相当可怖。
大汉咽了咽口水,只是一名弱不禁风的女子,又没有武器,他们人多,就不信敌不过。
“竟敢敬酒不吃吃罚酒,抄家伙。”
一群人一拥而上,但就在他们还未看清灰火出手的身影时,已命丧黄泉。
一抹纤细却诡谲的人影,全身染上赭红,眼神中迸射出嗜血的戾气。
是的,鲜血令他兴奋、教他熟悉,仿佛以往他便是浴在血泊中诞后的。
他缓缓地向残存的最后一人逼近。
“求求您饶了我,求求……啊――”
最后的惨叫声,凄厉地在破庙中回响,久久不散,是人对脆弱的生命最后的挣扎。
* * *
祝长风拖着带伤的病体,日夜不分地四处寻找,他猜想,灰火必会下意识地往人烟衡少之处奔去,而且他最后还是会回到龙涎寺去,于是他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人力,欠下一大堆的人情,在前去神山的路上无一处遗漏地四处搜寻,却也找不着他深深思念的人儿。
一天、十天、一个月、一季、一年、二年……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他的伤也由重伤变成疤痕,早已痊愈,只是偶尔会隐隐作痛,仿佛是灰火的控诉,控诉他怎可负他。
他曾想过两人各种可能的分手方式,却怎么也没料到竟是以这种决裂的方式收尾。
他可以很自大的想,这是因为他很在乎自己吗?还是他只是极度不能容忍别人的背叛欺瞒,不论任何人?
祝长风拜别了所有的家人朋友,在他们的不谅解下,仍一意孤行的独自一人居于神山之下,每日以采药为生,日子过得朴实,每日每夜,镂空的心不断地飘过冷冽逼人的寒气,不分夏与冬。
他不知等了多久,却连上云大师也等不着,但他仍执着地等待,相信只要不,总有一天能等到。
* * *
寂静无声的地方来了一道似鬼魅般的诡谲身影,他沉痛不语,静静地伫立门前,动也不动。
“走吧,你佛门重地留不了戾气过重之人。”
来者只是无声的垂泪,泪珠像断了线的珍珠,默默地隐入雪白的世界里,无声无息。
“唉!”上云大师虽不舍却又不得不舍。
沉重的大门当着跪拜掉泪的人慢慢地掩上……
“能救你的人不是我,我无能为力啊!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不留是为他好,留是害了他,不留的好,不留的好!
温天大雪纷落,让一切的一切再次归于空无。
* * *
富甲一方、代代相传、守成有功的祝家这一代主事者,也是祝长风的父亲――祝成君,与众家眷在厅堂中议事主要的目的不外是劝回流浪在外的不孝子。
“老爷,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你怎可任他在外头受苦,不将他找回来?”首先发难的是正妻穆素玉拿着绣帕,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还不忘保有官家女子应有的教养。
“夫人,您别这么说,长生也是您的儿子啊!”
开口的二夫人,原本是穆素玉的贴身丫环,后被收为妾的吕香荷,她仍不改以往的习惯挑穆素玉为夫人,是尊敬也是刻意划分彼此的距离。
她为自己的亲生儿子祝长账说话,原本老爷求的就是有个可以代替随时都有可能早夭的祝长风的儿子;在纳了数妾,连生了六个女儿之后总算有了幺子祝长生,否则恐怕他会一直纳妾。
她名小妾,唯一能确保住往后地位的方法,就只有靠自己的儿子。
“老爷您听听,二夫人这不就是教大夫人放弃风儿吗?”三夫人冷冷地挑拨离间。不过是名丫环,排名竟比她高,只因她早进门,在孵了好几年后才突然间蹦出个儿子,谁知这孩子是不是真是老爷的种。
“三夫人,香荷绝没这等想法。”
“好了,别吵了!”祝成君大喝。
他就厌恶这一堆大小老婆聚在一块儿时的嘈杂,趁她们没全都发言时赶紧制止,否则再加上其他自己都快叫不出名字的女儿,那他肯定会被这群娘子军烦死,在外忙生意还没这么累。
“老爷,老爷,有好消息!”
听完管家老刘的通报,祝成君皱起眉头。
“这孩子也太不像话了,竟情愿在那鸟不生蛋的地方卖挣不了几个钱的药材,也不愿回来享福,难道这祝宅比不上他那间风一来便作势欲倒的破屋吗?”
据探子的回报,祝长风人是找到了,却怎么也劝不回来。
“老爷,你可一定要将风儿是带回来,做娘亲的我怎么舍得让他这没吃过苦的少爷过得那么清苦。”听见儿子的遭遇,穆素玉疼在心里。
终于知道他平安无事,那他为何不回呢?
“多派些人去,他不肯回来,架也得架他回来!”
“老爷,万一少爷反抗怎么办?”
“那就将他打昏,再五花大绑地带回来!”怒气冲天的祝成君心想,这不孝子,都是他这为爹的平日管教太松,等他回来,非得好好教训教训不可。
“老爷……”这样不好吧?万一不小心伤着了风儿,那可怎么办?正欲开口的穆素玉被一道突兀的声音吓得噤了口。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老秃驴,你是怎么进来的?咳咳!”被吓着的穆素玉不经意在众人面前汇了底,咳了几声想蒙混过去。
“贫僧听间贵公子从小便缺了半颗心,是吧?”
“师父,您 怎么会知道?”
“若想保住贵公子的性命,必得让他留在他寻到的另半颗心身边。人虽在看不见的远方,但知他过得平安无事便可;若是想强求,不久那半颗心也会渐渐枯萎,没剩多少时日可过了。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一段话说完,站在原地的人影竟已不见,就似他方才突然现身一般。
众人不禁心忖:该不会是神仙显灵吧!
一群人愕然地瞪视着如今已空无一物之处,久久不能言语。
* * *
一个干净可爱的小男孩对着身边看来有点落魄、有点脏又满脸胡髭的男子问道,一双圆圆的眼珠子既清澈又明亮。
“爹,为什么我们要来这么冷的地方?哈啾!”
不小心吸进一大口冷风,呛得他鼻子好痒,稚气的小男孩微微抱怨着他的不满。好冷喔,他冷得快得风寒了。
“晴儿,天下这么大,我们怎可不四处走走?”枫擎飓老神在在地给了他一个千篇一律的答案。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小男孩嘟着小嘴咕哝。
每回在每个地方总是待不久,问爹爹原因,他总是这么回答,说什么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他得多多增广见闻。
“爹,为什么我们要紧跟着这个人?”他总觉得他很漂亮,但漂亮得有点可怖,而且他全白的头发看起来好像鬼喔!不过爹爹曾带他看过红头发的人,所以有人有白头发应该也不算稀奇,说不定哪天他还能见着蓝的、黄的、绿的及七彩的呢!
“这么漂亮又只允许你的接近,你是男子汉,你说你能不扛起这份责任吗?”
当初在充斥着浓浓血腥味的地方,发现像鬼魅一般的他和一时贪玩的睛儿在一块儿,还救了他一命时,枫擎飓虽大感怪异,却也放心地知道他不会伤害儿子;因不忍见他再伤害他人,所以他一路上跟翔他,算是保护他,也算是杜绝所有想乘机接近他的不知殆活的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