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
只会三脚猫功夫的于晓颉被飞羽拉得忽上忽下,若非他及时咬紧牙关,这会儿恐怕他就……
女装穿久了,当真变成女人般放声尖叫,以他的叫声引来所有追捕的人群。
站立于高处,于晓颉紧紧攀住飞羽的颈项,低头望而其下黑压压的、不停晃动的人影。
风一吹来,挪动他的衣袂,衣袂带动四肢,使他圈住他的手缩得更紧。
“呵呵……”
“笑什么?”他嘲弄似的笑声在夜里听来格外地刺耳。
“这可是你头一回自动对我投怀送抱,教我怎能不开心?呵呵……”飞羽低低地侧首在于晓颉脸颊上印下炙烫的一吻,还故意吻出大大的声响。
“你!”
摀住绯红的双颊,一时羞愤难当,忘却目前身在何处的于晓颉用力挣扎,吃痛的飞羽不由得松手,失了依凭的于晓颉立即自屋脊直直往下坠。
“啊!”
“晓颉!”
飞羽奋力向下一跃,及时在纤细的人影坠地前捞住他的身体,将他安稳地安置在怀中,不让他再有足以挣扎的余力。
松了一口气的于晓颉这才想起人家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你在做什么?”
可是他的后福呢?于晓颉连揉揉自己嗡嗡叫的耳朵都不得,他被迫贴紧在飞羽的胸前,聆听他急遽的心跳声。他在为他担心吗?
无法瞧见自己微微勾起的唇色,于晓颉乖顺地窝在他的怀里,心想待在这儿也不错,至少挺暖和的。
“是你!”
纷纷赶来的脚步声在两人身后止住。
因为于晓颉被抱得紧紧的,连转动头部都不成,以致无法瞧见身后人惊讶的表情;不过听那声音……他们认识?不会吧!
“抱好我的腰。”
待于晓颉紧搂住飞羽的腰后,他感到自己的脚又离开地面;身后狂风呼啸,吹乱他的发丝、吹皱他的衣摆,人声也逐渐地远去。
“到了。”
“耶?真的,这么快!”再睁开眼时,他竟已回到玉阶阁的水云间前。
于晓颉惊奇地左顾右盼,似乎不怎么相信自己竟如此轻易地便已回来,而再三确认着。
“今晚真是感谢你的大力相助。”
突然正色,嘴里满是感谢的飞羽,让于晓颉不知所措,很不能习惯。
他窘涩地道:
“没有,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他低垂的发丝落人他手里,教他一圈一圈地缠绕。
他盯着他修长有力的手指,一圈绕上一圈,纠缠得再也理不清。
在这当儿,顽皮的风吹动枝桠,打破一切难以言喻的静谧。
“我……我累了。”
“是呀,是该好好地休息了。”说归说,飞羽并没有放开他圈住他发丝的手指。
低着螓首,不知何故,于晓颉竟无法抬头直视飞羽,他只是一瞬也不瞬地瞅着那长满粗茧的手指,似乎在想着为何他们俩的肤色深浅会差那么多?或者在想着,自己的头发竟然紧紧缠住他;抑或者是……
“啊!” 在一声低呼中,于晓颉看见自己的发丝被送至他姣美的唇畔,印上一吻。
再来便是失了依靠的发丝飘然而落,在微风中飘扬着,眼前的人影已去,徒留他对着露出乌云缝隙间的月娘,久久不能自己。
“晓颉、晓颉?”玉嬷嬷难得偷空待在水云间,陪着目前不能对外现身,只能躲在屋里数蚊子的于晓颉闲磕牙,没想到他却不领情,神游至不知名的远方。
“耶!玉嬷嬷,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叫我一声?”
早就同他不知说了多久的话,也陪在他身边好一会儿了,现在竟还这么问她,玉嬷嬷头一回被忽视得这么彻底。
她无奈地轻叹。又能如何?若她猜测得没错,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那个人了。
“听说郭府被休夫了,不知是为什么?”
郭府?那不就是他待的地方吗?总觉得他在郭府是个奇怪的存在,他又不在那儿当差,也不是那儿的人的亲戚,这么想来,他又是谁呢?
“这年头可真是奇怪,只听过人家休妻,想不到竟也会有休夫这档子事,果然是活得愈久,学得愈多。”
“是那回醉倒在地的郭少爷吗?瞧他一副温文儒雅、学识渊博的标准书生模样,竟也会被休?”
“你没听人家说,百无一用是书生。也许就是那位王家的千金不喜欢文人,嫌文人手无缚鸡之力,才会休了他。”
“是吗?”只要是和那个人有一点点相关的事,他也想听,或许能探得一丝丝的消息。
他好久没见到他了……
“不过这样也好,人家常说伴君如伴虎,谁知在朝为官的那些狐假虎威的商官们,哪天会一个不小心便从高处直接摔至地面,跌了个头破血流。”
“又是人家说,玉嬷嬷,你哪来那么多的人家可以说东道西的?”
原本一直陪着于晓颉解闷的玉牡丹,方自外头端入三人份的晚膳,又听见玉嬷嬷千篇一律的引“经”据“典”。她似乎觉得这么说可以增加她话中的可信度;或许吧!只是或许。
“这你可就不知道了,在玉阶阁里待得愈久愈是能听到更多的『人家说』,既然目不识丁,当然也只有多多听人家说,才能增广见闻,不会被人笑是孤陋寡闻嘛!牡丹,你也该多学学我才是。”玉嬷嬷对着玉牡丹训示,义正辞亦严。她说的怎可能会是错的呢?听她的准没错。
玉牡丹转过身背对着玉嬷嬷,对于晓颉吐吐舌,一脸别听她乱说的表情,逗笑了于晓颉。
“怎么,不相信我的话?我吃过的盐可是比你们吃过的饭还多——”
“走过的桥也比我们走过的路要长。是、是,我怎会不相信呢?不过再不吃,饭菜都要凉了。”玉牡丹将碗筷递到玉嬷嬷面前,成功地堵住她不知会持续至何时的碎碎念。
连续好几餐食量锐减的于晓颉,在身旁两位“姑娘家”的淫威之下,多吃了好几碗。这一餐就在平和的气氛中,愉快地度过。
郭府—
厅堂下跪着两道人影,似木头般地一动也不动。
“飞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明知这么一来爹是绝对不会原谅你的,你这又是何必呢?”郭珀对着跪在自己左后方的飞羽道。
“呵呵……”
“别老是笑呀!笑又不能解决问题。”
“是吗?至少会让心情愉快,呵呵……”
“飞羽,别连在我面前都要戴上虚假的面具好吗?我的心会痛的。”郭珀难掩心中的悲痛。
“别这样,笑已是我本能的一部分,我以这副面容来面对所有的局势,并不是刻意针对你,你知道的。”
“但我只要一想到这有一部分是我造成的,我就……”
“好好,那在你面前我尽量不笑便是了,你别摆出那张彷佛穷途末路、丧家之犬的颓然表情好不好?”
飞羽的低姿态软化了郭珀的心。他并非不爱看他笑,只是不愿见他勉强自己,连笑不出来的时候仍是笑着,教他看得心疼。
“好,那你别转移话题。说吧,为何这么做?这么做对你无疑是有弊无利。”郭珀说得肯定。
“话不是这么说,你不是我,怎会晓得这是有弊而无利?”
“就是不晓得才会问,你说是不说!”
平日温吞的人一旦发起脾气来,竟执拗得教人可憎,可飞羽却又无可奈何,因为郭珀不得到答案是绝不会罢休的。
“你相不相信我的话?”
“信,只要你不是故意唬弄我的,我都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