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铃木分手後,仁善感触良多地在街头上漫步著。
要不要接下飞岛S,对他而言是件困难的抉择。管理那么大的一间美容沙龙,绝非简单能办到的事。现在的自己,有这个能力吗?
就在他无心地抬起头时,忽然,一抹熟悉的身影在他面前晃过——咦?那不是芙渠吗?她怎么还在外面走动,早就已经结束工作了呀!
蹙起眉,仁善不想做偷偷摸摸的跟踪举动,可是出於一片关心,他还是跟著那抹纤细的身影。看著一身淡粉红色连身洋装的芙渠走进某栋建筑物内,仁善也跟随进去。
进去之後才发现,这不正是那间PUB吗?释怀地一笑,仁善心想:一定是宋陵和芙渠约在这儿见面,自己就别再跟下去了,省得打扰到她们小俩口。
不过,既然都进到店内了,就去吧台喝杯调酒再回去吧!
「嗨,保罗。」
「阿仁,你怎么那么久都没来啊?人家好想你喔!」戴著单边耳环,唇上蓄著小胡的男店长,立刻热情地招呼。
「你每次都说这种话,不是吗?」
「讨厌!你怎么这么说?我每次都用不一样的口气呢!有埋怨的、有开玩笑的、有正经的、不正经的……」
「好、好,我道歉,你说得对,是我不该那么久没来。给我来一杯老样子。」
「冰山威士忌吗?马上来。」
三两下地扭开绿色酒瓶,店长边开口说:「我听说他要离开台湾了,真的好遗憾喔,你一定很舍不得吧?」
消息传得这么快吗?他才刚和铃木分手,怎么已经有人知道铃木要离开台湾了?「遗憾也还好,毕竟早就已经分手了。当然,多少还是觉得有点离情依依吧!十几年的交情……只好祝福他喽!」
「咦?你和那个靓哥交往十几年?那不是从小鬼时代就……」垫上纸片,把水晶酒杯推到他面前,店长吃惊地说。
「靓……你在说谁啊?」
店长接过另一张点单,俐落地调著酒,看著仁善说:「还装蒜,就上回你带来的那位一米九的靓哥啊!像那么帅的人可不多,我记得很清楚呢!」
「你怎么会知道他离开台湾了?!」仁善倒吃一惊。
「那之後,他还有来过我们店里呢,大概两、三次吧!每次来都坐在你现在坐的老位子,开口就点一样的威士忌,一个人不知道在想什么。别人跟他搭讪,他也不理,反正就闷不吭声,连我的荤笑话也英雄无用武之地。」
店长理所当然地回答。「一开始我以为他是和你吵架,结果就两个礼拜前左右,他喝完酒,结帐的时候忽然对我说了声:对不起!我根本不知道他为何要跟我道歉,於是问他啦——」
後方一声「店长」,叫住保罗,他只好停下闲谈,对仁善做了个抱歉的眼神,转身处理杂务去了。仁善笑了笑,摇摇头。
谷洋他为什么会挑选这间PUB呢?台北喝酒的地方那么多……
他坐在这儿的时候,都在想些什么?
握著和自己手中同样的一杯酒……凝视水晶杯身渐渐渗出的水珠,仿佛在掉泪似的,颗颗晶莹地滑落到杯垫上,无声无息。仁善忍不住将它们涂抹开来,冒出、抹掉、冒出、抹掉,就在他反覆做著这毫无意义的动作之际,店内的音乐由激昂换为一首陌生的日文歌曲。
女歌手有副好歌喉,清丽中带著撕裂人心的情感——
心中的碎片 爆破後飞散开 四散各处闪闪烁烁著
可是 曾几何时 我竟走如此的软弱著
脚僵住 动不了 装作不在乎无所谓
我的愚蠢 病得越来越严重了
曾几何时 我变得这么软弱
一遍遍听著歌声中的「心の破片」,仁善觉得自己的心也像是要被那尖锐的碎片给刺伤了。苦笑著,将杯中的酒一乾而尽,正想起身离开时,恰巧保罗也回来了。
「啊,你要走啦?可是我还没有说完……」
仁善摇了摇头。「没关系,我知道他去美国,以後也不会再见面,其他都不重要了。」
愚蠢而软弱的人,不需要再听更多过往的回忆来刺激自己。
人为什么是这么胆怯的动物呢?
铃木害怕被我超越而被我抛弃。
我不想将谷洋带入同性恋的圈子,不想有罪恶感,这也是出於害怕面对指责。
至於谷洋……是否也因那种无知的胆怯作祟,所以才奋。伤了我呢?
人类无法一个人独活下去的理由,是因为人都是这么的软弱。
「好吧,那顺便请你帮个小忙。你联络得上宋陵吧?」
「找宋陵做什么?」
「其实是以前她带来的一位女客人,啊,就是那位前阵子你找失踪的阿陵时,和她一起来的那位……姓萧的小姐吧!很伤脑筋耶,最近她老是在店内惹麻烦。我好几次都想找宋陵,偏偏最近都不见她的人影。」
「芙渠怎么了?」
店长好气又好笑地说:「坐在那边招蜂引蝶的,我是见惯了。问题是对方有了那意思之後,她一定会拒绝。搞太多次就成问题喽!有些人是禁不起逗的。」
仁善听到之後,惊讶地张大眼。
芙渠?招蜂引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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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么回事,所以我把芙渠安全地送到家了。你不要太生气,先问问她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宋陵沈著脸,点点头。
仁善摇头。「那我先回去了,拜拜。」
关上门之後,仁善一边走下楼梯,一边往回望,希望宋陵能好好地处理这个问题,可不要因为生气而把关系弄僵了。起码,在他们这四人当中,有两人能够维持幸福就好了。
屋内,宋陵沈默地站在门边,压抑著怒火,看著垂头丧气地坐在沙发上,一脸罪恶感的小女人。她有资格生芙渠的气吗?如果芙渠想要的,不能从自己身上得到,那么芙渠去外头寻找,也没有什么不对,自己有什么权利兴师问罪呢?她们现在的关系,不过是……同居的朋友。
「很晚了,你去洗个澡,上床睡觉吧!」於是,宋陵决定什么也不说。
芙渠猛地抬起头,脸色苍白。「阿陵,我……」
「你以後如果要夜归,记得告诉我一声,不要让我担心,我们毕竟是住在一起的。」宋陵转身背对她说:「你如果嫌我的担心是多余的,那么……想搬离我家,我也不会阻止你。」
「不要!」尖声一呼,芙渠奔向她,以双手抱紧她的背嚷著。「我不走!你撵我我也绝对不要离开!」
锁著自己的双臂是那么紧,差点让宋陵岔了气。「阿芙……」
「我知道自己幼稚、不够成熟,让你觉得很失望,可是你不要这么快就放弃我,我正在努力地学习,我已经不是你所想的长不大的小孩了!」芙渠哽咽地说:「拜托,再给我一点时间,再给我一次机会!」
宋陵不想背对著她说话,於是答道:「阿芙,你先放手。」
「我不放!如果阿陵要我搬出去,我就一直赖在你身上,当只无尾熊,一直一直缠著你!」
「我想看著你的脸说话。乖,先放手嘛!」
这一次芙渠总算听进去了,她怯怯地放开宋陵,宋陵一转过身,芙渠马上把头垂得低低的,望都不敢望她,小脸净是嫣嫣霞彩。
「是谁说我对你失望的?成熟的你或幼稚的你,不都是你吗?芙渠,你说,我有可能放弃你吗?我可是从中学到现在都一直把你放在我心上的,我像是说变心就变心的人吗?」宋陵幽幽地说著,嘟起嘴。「你这样误会我,太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