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大了。」大到足以一手策划冷血的杀人行动。「我不知道你会害怕什麽,但今天我要讨回家人的血债。」
他自墙壁上取下两支长剑,拿出一支丢给她。蓓媚儿不接受,任剑掉落,柏纳不禁连声诅咒。
「接住剑,我不想杀一个手无寸铁的人,这不是骑士该有的精神。」他冷冷地抽出长剑,双手握住剑把将剑锋指向蓓媚儿。
「你不会是认真的,柏纳,你不可能想杀我。」蓓媚儿一点都不想拾起剑和他对打,他们是情人。
「该死,我再认真不过!」他依然握住剑把。「你不是一心想激起我的战斗本能、逼我恢复骑士的身分,现在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他朝她逼近一步,冷酷的眼神迫使她也往後退一步,与他对峙。
「拿著。」柏纳用脚尖挑起地上的剑踢到她的手里,蓓媚儿本能接住剑,但一点拔剑的意思也没有,这让柏纳费解。
「拔剑,给我该死地拔出你的剑来!」柏纳怒吼。「你花费了这麽多精神,设计了这麽多游戏逼我重新抬起剑,不就是为了这一刻,为什麽还不跟我打,为什麽?!」
他问她为什麽,蓓媚儿自己也不知道。从她年少时期远望他的第一眼起,她的心底就期盼有一天能与他对决,所以她故意在毁灭他家族的游戏中动手脚,无非就是希望哪一天他们能够像现在一样,拿著剑对立。
「我们是情人,不是敌人。」她无法解释为何在梦想实现後,还会这麽心痛。
她就要失去他眼中的温柔了吗?她不要!
「不,我们是敌人,一直都是,只是我不知道而已。」柏纳摇头。不管她要不要,这都是事实--他们是敌人。
「我最後一次警告你,拔剑。」柏纳心思既决,脸上的表情便已不再温柔,反倒充满肃杀之气。
「我不要……」蓓媚儿手握住长剑退後。
「我不要拔剑。」那等於宣告他们从此以後只能是敌人,她说什麽也不能答应。
「由不得你!」拒绝再听她辩解,柏纳带著剑冲过来。
接著一声狂吼,一道剑影,柏纳手中的长剑已然朝她的脸劈下,她本能地抽出长剑,格开这致命的一击,不敢相信他居然真的想杀她。
「终究你还是拔剑了,果然是一个道地的战士。」帕纳既是尊敬也是无奈地挥动手中的剑与她在空中交会,看来他们还比较适合当敌人,情人关系对他们来说太奢侈也太复杂,两人都负担不起。
「是你逼我不得不反击,别想用这种语气嘲笑我。」她一点也不想和他成为敌人,但也不容许他嘲笑她。
「我不是在嘲笑你,我是嘲笑我自己。」他双手握住长剑,朝蓓媚儿的右侧砍去,蓓媚儿拉起裙摆躲开,觉得头晕。
「一点也不好笑!」她反击他的左侧。「为什麽我们必须如此伤害彼此,这才是一个笑话。」过去的事为什麽不能让它过去,毕竟他们都还年轻,可以拥有更美好的未来。
柏纳和她一样笑不出来,在对她复杂的感觉中,仇恨早已被爱恋悄悄吞没,只留下家族荣誉。
就是这家族荣誉,促使他越打越猛。就是家人被血泊淹没的影像,使得他不断挥动手中的剑,打得蓓媚儿节节败退,证明他果然如她所料,是个杰出的战士。
他应该杀了她,可是他下不了手,只能打掉她手中的剑,将她压进柔软的床褥,痛苦地望著她。
「这里是心脏。」蓓媚儿反倒了解他的痛苦,指著自个儿的胸,告诉他应该怎麽做。
「拿起你的剑,从这里剌下去,就能得到报复的满足。」她转动著一双璀璨的双眸,无畏地看著柏纳。从另一个角度看,他们都拥有相同的骑士精神,一样愿赌服输。
他们都输了,在爱情的世界里。
柏纳原本平静的生活,因蓓媚儿的出现而染上猩红的色彩,蓓媚儿密不透风的金权世界,因柏纳的出现而产生看不到的裂缝,谁敢保证自己必定是永远的赢家?
柏纳不敢。
至少当他手握住剑,看著蓓媚儿绝美的容颜时,无法说服自己是个赢家。他爱她如此深,而她呢?在她的内心世界里,是否还有比权势更重要的东西?
「该死的你!」恨恨地丢下手中的剑,柏纳的语气中浮是掩不住的挫败。
「为何要这样对我,为什麽……」他低下头狂吻她,将她的气息保留在内心最深的角落,因为给她这最後一吻,他将要离开。
这是他爱她的方式,也是他们今生的宿命。
蓓媚儿搂住他的颈子回吻他,以为一切都将雨过天青的时候,他却推开她翻身下床。
「我走了,你好好保重。」将她的容颜细细描绘下来之後,他离开蓓媚儿的嘴唇,也离开她的生命。
「你要离开赛维柯堡?」蓓媚儿不敢置信地自床上爬起跟上他的脚步,抓著他的手臂问。
他轻轻地推开她,告诉她。「这里本来就不是我的家。」
而後,他丢下一个遗憾的笑容,眼看著就要离开。
他要走了,他就要离开了。
蓓媚儿无法相信,也不愿相信。她跨步向前,想阻止他离去,然而突来的一阵昏眩,却拖住她的脚步。
「柏纳--」
「砰」一声!
再也没办法抓住他的领子威胁他不准走,再也没有机会跳上他的背,缠著他偷偷带她溜出去玩,蓓媚儿就这麽硬生生地倒下。
「蓓媚儿!」
柏纳焦急的低吼,是她倒下前最後的记忆。她居然用这种方式留住他,很妙吧?
××× 死亡的阴影,笼罩於赛维柯堡的上空。
静静看著床上沉睡的容颜,柏纳没办法赞同蓓媚儿的看法,事实上,他觉得糟透了。
她感染了瘟疫,一种人人都怕的传染病,难怪他能轻易打败她,患上这种病的人,根本连站都站不住,她居然还能握得住剑,也算是奇迹。
「柏纳……」
即使蓓媚儿再怎麽坚强,仍逃不过高热的袭击。
「我好冷……好冷……」
睡梦中的她伸出双手,试图捉住远去的背影。她不知道她的身体是怎麽回事,但她不要他走,不要他离开她的身边。
「我在这里,不要怕。」柏纳捉住她无力的小手蹙眉。发烧、失亿只是开端,接下来她还会呕吐、腹泻、情绪失控,运气再背一点,还会浑身长满脓病发狂而死。
这就是瘟疫之所以被称为「上帝的诅咒」的原因,一旦染上这种病的人,大多逃不过死神的召唤。最可怕的是它还会扩散传染,因此若是有人不幸染上这种病,大多会被隔离,让生病的人自生自灭。这样的做法听起来相当残忍,却是没有办法的事,毕竟谁都不想成为下一个染病的人,谁也不想死。
但是他不会让她就这样死去,她会成为唯一的例外,柏纳发誓。感谢修道院那段经历,他学会了怎麽照顾染上瘟疫的人,因为感染瘟疫的人大多会被送到修道院,所以他比谁都更会照顾瘟疫患者,也比谁都了解瘟疫的可怕。
为什麽我们必须如此伤害彼此,这才是一个笑话。
柏纳想起两天前互相对峙时蓓媚儿所说的话,瞬间觉得命运真是开了他们俩一个很大的玩笑。
他们不该相遇的,柏纳苦笑,他们甚至不该直视彼此的眼睛。
她的眼睛太美、太璀璨,像最亮丽稀有的绿宝石,紧紧扣住他的灵魂。相对地,他的眼睛太平静、太无辜,所以挑起了她心底最深的劣根性,试图搅乱他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