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森把他背著蓓媚儿保留了好几年的信交给柏纳,那是当初她派他交给她父亲,她父亲又一时粗心来不及处理掉的信函。那时,他让前任的赛维柯公爵以为他已经烧掉这封信,然後偷偷藏起来放到现在,赛维柯公爵没发现,蓓媚儿当然也不可能知道这件事,所以他才能选在最有利的时机,给蓓媚儿致命的一击。
杰森带著阴狠笑容看柏纳,看他那张迷惑人心的俊脸在瞬间扭曲变色,臣服於纸上那些残酷的字眼--
致父亲大人:
劣女蓓媚儿在此向您请安,同时向您报告我在这儿受训的状况一切艮好,预计再过几个月,就可绶封为骑士,请勿挂念。我写这封信的目的是想告诉您,日前所讨论的布局皆已安排就绪,假造的叛国信件以及坎萨贝罗王国所赐予的财宝皆已派人藏匿在麦克尼尔堡,并且有我们的人在堡中接应,只等著父亲大人辗转向国王揭露此事即可。
诚挚的建议父亲大人尽快策动此一事件以免夜长梦多,麦克尼尔家族日益坐大且对王室忠心不贰,恐会成为日後推翻王室的绊脚石,宜尽早除去才是。
敬祝 身体安康
蓓媚儿一零五一一年三月一一十三日於安东尼堡
有礼的问候,漂亮的笔迹,这封信确实出自蓓媚儿的手。
柏纳血色尽失地看著信上的日期,那是发生在五年多前的事,当时她十六岁,而他十八,尚留在她家接受训练,她却已经在策动阴谋陷害他家族。
「我还是不信。」一个年仅十六的女孩怎麽可能会有这样的心机?「她那时才十六岁,不可能如此恶毒。」何况任何人都有可能假造她的笔迹,不能妄下断言。
「十六岁就能决定很多事,柏纳,是你自己太天真。」杰森冷冷地规劝柏纳,这些都是他从蓓媚儿身上学到的。「你要明白蓓媚儿大人所受的教育和你不同,你们虽然同样接受骑士训练,但她学习的可不是济贫扶弱那一套正统骑士哲学。在她的观念里,求胜才是第一要务,其馀的都可以滚一边去。」包括爱情。
「不,她不可能……」柏纳依旧不敢相信麦克尼尔家之所以灭绝,完全是因为蓓媚儿的阴谋,宁可相信那是她父亲的主意。
「你太单纯了,柏纳,难怪会被蓓媚儿大人耍得团团转。」杰森乾脆把事情挑明。「你以为你能侥幸逃过一劫是偶然吗?错了!这件事是蓓媚儿大人安排的。是她派人送信警告你好让你能及时逃过国王的追杀,目的是要看你有没有本事保护自已,因为她一直相信你是一名好骑士,必定能够躲过国王的追击。」只是她万万没想到他会躲进修道院,避过她和国王的眼线。
「不可能!」听见这事,柏纳的脸色更难看了,脑中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往事,以及和蓓媚儿在圣马丁修道院初遇时,她那打趣的眼神。
「不可能有这种事发生,不可能的!蓓媚儿她……她……」那封半夜紧急送到的信,那些追在他後头把他砍成重伤的人马,都是她一手主导的?
可能吗?她真的是那麽壤的一个人?如果这些事都是真的,她怎麽还能毫不愧疚地拥抱他,和他夜夜缠绵到天明?
「看来你还是不愿意相信,真是个可悲的傻瓜。」杰森鄙视地轻叹。「你若还是不相信的话,现在就上楼去问她,她会告诉你是谁在说谎。」证据确凿,谅她也无法争辩。
「另外,我还可以再告诉你一件事。」杰森乾脆一次说个够。「达斯洛王子战败那一天,她并没有喝下那杯有问题的饮料,她是故意藉此考验你,逼你释放出战士的本能,好将你留在身边。」
也就是杀人。
听到这里,柏纳再也听不下去。他要上楼去问个清楚,他要知道这一切是不是都是蓓媚儿的主意,他是否只是她游戏里面的一枚棋子。
紧捏住手中泛黄的信件,柏纳二话不说,迈开脚步就要冲上顶楼找蓓媚儿,杰森却在这时候叫住了他。
「等一下,柏纳。」杰森的眼底浮是不屑。「烦请你转告蓓媚儿大人,就说我恭喜她变软弱了。」
柏纳不懂杰森话中的意思,也没空管,三步并作两步,直往蓓媚儿的房间冲去。
另一方面,在房间内准备就寝的蓓媚儿则是一直觉得头晕,作梦也没有想到柏纳会怒气冲冲地冲进她的房间。
她挑高眉,无声地询问他是怎麽回事,柏纳定定看了她好一会儿,才静下心缓缓地开口。
「告诉我,这是真的吗?」他摊开手中的信件要她看仔细。「麦克尼尔家族之所以被赶尽杀绝,完全是因为你的关系?」
柏纳尽可能的让自己的手不要发抖,尽可能的告诉自已没这回事,这完全是一场误会,然而她乍然转白的脸色早已无声地泄漏出真相,这是事实,她真的做了这件事。
「原来我只是这场游戏中最愚笨的傻瓜,谢谢你到最後才让我知道这些事。」他将手中的纸条捏成一团,心中的怒气像泛滥的河水一样急速涌出。
杰森说的对,他是个可悲的傻瓜,从头到尾他都被蒙在鼓里,享受前所未有的激情,可惜这激情不是真的,只是一场被精心策划出来的游戏。
「柏纳……」蓓媚儿不晓得该怎麽告诉柏纳;她也和他一样惊讶。她可以猜想得到这封信是谁给他的,除了杰森之外,不会有别人。
「这封信是杰森给你的?」她问。
「没错。」柏纳忿忿地丢掉信,睥睨著她。「他还要我转告你说:恭喜你变软弱了,虽然我不知道这是什麽意思。」
柏纳不懂这句话的意思,但蓓媚儿懂。杰森是在嘲笑她的心肠变软、意志力变薄,因为若是换成过去,她一定不会留他活口,必定会在他出口威胁她时,就一剑杀了他。
她是变软弱了,为了眼前的男人。她为他丢掉了许多东西,包括她赖以生存的阴狠心肠,听多了他的话,她开始变得尊重生命,不再老想著杀人。
她为了他改变这麽多,他都没看见吗?为何他的眼中积满了不屑,只因为她在年少时犯下的错误?
然而,无论她有多後悔,她都无法改变既成的事实。她是可以否认,但时时刻刻害怕他会发现真相的感觉太累了,她已疲倦。
「不错,这是事实。」不想提心吊胆的过活,蓓媚儿选择承认。「铲除麦克尼尔家族确实是我的主意,你才刚丢掉的信也是我写的,那又如何?」到底这个世界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她只是早一步动手而已。
「那又如何?!」柏纳不敢相信她会这麽说。「我们正在谈论的是我的家人,我带你去看过的城堡!」天,他怎麽会犯这个错误。「你可知道,麦克尼尔在那一天死了多少人?你可知道,当我在修道院中醒来,他们告诉我麦克尼尔的男男女女无一幸免的时候,我有多痛苦?不,你不会知道的!在你心中麦克尼尔这姓氏只是一个障碍,只是你迈向成功之路的一颗绊脚石!」
柏纳不停地责怪自己,为何会爱上杀害他家族的敌人,他甚至笨到去感谢她父亲愿意放他一马,殊不知这全是蓓媚儿的主意。
「柏纳,当时我才十六岁。」面对他痛苦的神色,蓓媚儿仅能以年少轻狂解释,却掩饰不了她所犯下的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