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地喝酒。她刚刚说的不是没道理。
薛如意看他有所动摇,连忙加紧劝说:「这会场上应该有些跟你有商业往来的人,如果你不去跟对方打声招呼的话,在礼貌上也说不过去。」
「对方人多势众,妳一个人真的应付得来吗?」蓝彦行不放心地问。
她往爱丽丝所在的方向瞄了一眼。敌众我寡,她的确没把握是否应付得来。
管他的,应付不来,顶多从容就义。
不过,为了要让他安心,她做出承诺:「我保证鲨鱼咬我的时候,我一定会高声喊救命。」
「蓝,我记得父亲应该有事情要跟你谈。」珍妮加入劝说的行列。「你尽管去没关系,不用担心如意,我会留下来陪她。」
有了她的保证,蓝彦行才不安地端起酒杯离去。
送走了一尊门神,接下来要对付另一尊。
薛如意转头对坐在她身边的珍妮说:「妳不应该留下来。而且等一下如果我跟她们有什么言语冲突的话,妳最好也别插手。」
「等等!我有没有听错?」珍妮讶异地开大眼珠,「妳的意思是要我对妳见死不救?」
「对。」她点点头。「身为主人,如果妳的立场有所偏袒的话,会留给宾客坏印象的。」
「关于这点,我无所谓。」
「妳总不希望听到人家背后说妳父亲养出一个不懂礼貌的女儿吧?」
「我--」珍妮咬着下唇陷入犹豫。
「去帮妳爸爸招呼客人吧,我一个人应付得来的。」
拗不过薛如意的劝说,珍妮不情愿地站起身来加入会场中谈笑的宾客。
而眼见碍眼的两尊守护神被撤除,嗜血的母鲨群就在爱丽丝的带领下,婀娜多姿地横渡半个会场,前来包围今夜的猎物。
高大苗条的女人们在薛如意坐的沙发边围成一堵美丽却聒噪的人墙。
「妳们看看是谁来了。」
「不就是那个最近很出名的薛小姐吗?」
「长得不怎么样嘛!」
「妳可别因为人家其貌不扬就小看她,她的手段可是非常高明的。如果妳不把自家的男人看紧一点的话,到时候被她拐走了,妳就别哭着要跳楼。」
「说不定我们应该请她教教我们,一个相貌平凡、身材短小、发育又不完全的女人如何能够钓到一个金龟婿。」
先发部队炮火猛烈,但是薛如意完全充耳不闻,依旧一派自在地喝着香槟、吃着盘子里的小点心。
她今晚的主要敌人并不是这些聒噪的五彩鹦鹉,而是在她们身后保持沉默、睥睨一切的孔雀。敌我势力悬殊,所以没必要做无谓的浪费,她只要把全副精神拿来对付爱丽丝就好,无须理会其它人。
薛如意这番冷静自若的态度彻底激怒了爱丽丝。
她双手环胸,冷冷地加入战局:「如果把绝招都教给妳们了,她还拿什么跟妳们竞争呢?」
这女人当初既然离开巴黎就不应该再回来,更不应该再度夺走属于她的男人。她要这个不知好歹的东方女人见识一下,什么叫做舆论的力量!
「这是个好问题。」薛如意偏着头思考了一下,然后露出一抹笑容对她说:
「那我大概只能拿诚实这种美德来当武器了。」
「那妳最好有惨败的心理准备。」爱丽丝的嘴角露出一抹轻蔑的笑容。想要靠着诚实取胜是太过天真的想法。「男人这种生物我了解,他们要求美貌胜过于美德。」
「或许这是通则。」薛如意虽然个性温和,但绝对不是省油的灯。「但是妳跟我之间的例子,不正说明通则有所例外吗?」
这句话直接刺进爱丽丝心中,她的脸色瞬间一变,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美貌这种东西是天生的,而美德则可以靠后天培养。」后天的不足,只要努力就有救;至于先天的不足,可不是靠努力就补救得了的。「一个有美貌的人要养成美德很容易,而一个只有美德的人要怎么样补足先天在美貌上的缺陷呢?」
薛如意不以为意地耸耸肩,然后说:「这我倒不担心,现在这个时代要变美丽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瘦身机构、美容中心或是整型中心等相关美容行业在街上到处都是,更别说随处都买得到的保养品、化妆品或是时装了。」资本主义时代什么都能卖,包括美丽也被包装成各种形式标价出售。「我倒是觉得美德的养成没有像妳说的那么容易,毕竟面对一段感情的结束,不是人人都那么提起得放得下。在心有不甘的状况下,会赌气说出什么样离谱的谎话来,谁也不知道。」
「妳这种抢别人男人的狐狸精有什么资格说美德?!」爱丽丝的亲卫队之一开口助阵了。
「我想如果我说我根本没有抢任何人的男人,我想大概没有人要相信吧?」薛如意的眼光扫过四周,人群已经逐渐靠拢过来,形成人墙。
「口说无凭,谁知道妳说的是真是假?」另一名亲卫队奋勇地站到前线。
至于事件的正主,据说被抢了男人的女人,正露出悲伤的神色,尽职地扮演着沉默受害者的角色。
「口说无凭的不只我一个,那妳们为什么不怀疑说谎的是她不是我呢?」薛如意的声音从头到尾都没有提高过,一直都维持着不愠不火、就事论事的语调。
「怎么会有像妳这样不要脸的女人?!」爱丽丝恨恨地瞪了她一眼,然后向身边的亲卫队寻求支持:「明明就是她说谎,还想赖到我头上!我怎么可能欺骗我的好姊妹?!」
「妳的确欺骗了她们。」事件的男主角轻松地排开围观人墙,来到战场中央。
他的话引发了四周一片窃窃私语的讨论。
「爱丽丝,他说的是真的吗?」社交皇后的亲卫队兼好朋友中,有人提出了质疑。
当然也有人很有义气地决定挺朋友到底,「谁敢说说谎的人不是你?」
「我没有说谎,信不信随便妳们。」蓝彦行站到薛如意身边,保护意味浓厚地环着她的腰。
这样明显的表态行为,让爱丽丝的脸色更加难看,愤怒的目光有如利刃般直接刺向他怀里的女人。
直射而来的目光里夹杂着火红妒意,几乎让人招架不住。
薛如意当然清楚这突然强化的恨意是针对什么而来的。
有哪个女人会风度好到看见旧情人当着自己的面护着别的女人,还笑得出来呢?
她用手肘轻轻地撞了身边的祸源,低声斥责着:「你搅进来做什么?」
「不守信用的笨蛋,鲨鱼都快把妳分尸了,还不会喊救命。」蓝彦行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说着,顺势印下一记颊吻。
薛如意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是嫌她活太久了吗?
「你再继续这样下去的话,我很快就会被对面那位女士大卸八块。」她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爱丽丝很想直接冲过去分开那对刺眼的男女。
曾几何时,她也曾经倚在那个温暖结实的怀抱中,享受着蓝彦行对她的宠溺及呵护。
而今属于她的拥抱、属于她的亲吻、属于她的柔情蜜意却统统被一名没没无闻的女人给夺走。
她如何能不恨?
「你说,她有哪一点赢过我?」她气愤难平地质问蓝彦行,「姑且不管在财富地位名声,这个穷留学生跟我没得比。光说身材外貌,如果不是靠着化妆品与你的设计,她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
「我必须提醒妳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妳的美丽一样是化妆品跟时装堆砌出来的。没有了这些东西,妳不比人家美到哪里去。」蓝彦行的话丝毫不留情面。「还有,我劝妳省省那些无聊的放话伎俩,我跟妳之间并没有什么婚约存在,妳不要奢望藉由舆论的压力逼我娶妳,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如果妳真的不知道收敛,那我们就只好法院见。」